朱勔死了,朱家的势力网应声而破,这种松垮的利益群体就是树倒猢狲散。
杨霖整顿兵马,在江南释放了所有被朱勔羁押的富户,然后废黜了他所建立的各个应奉局。
将衙署内的一切职权,挪到了万岁营旗下的市舶司,此举不但得到了日进斗金的利益,还又一次在江南收服民心、民望。
他竖旗斩朱勔的行动,也在汴梁引起骚动,首先就是蔡京有一些不开心,不过也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
朱勔每年的贿赂,是蔡府的重要收入来源,现在他在江南惹出这么大的祸端,蔡京还是想保下这个心腹。
不过他没有想到,同样是自己的人的杨霖,下手这么快且狠。
他的兵马到了苏州的第一天,就把朱勔全家杀了,蔡府内蔡京看着一封密信,鼻子里重重得哼了一声。
蔡攸在一旁添油加醋,不满地数道:“爹,杨文渊杀了朱勔、朱充父子,所获不止百万,他上缴朝廷了三十三万贯,简直是把我等当成了市井蠢夫。两浙路是什么所在,朱勔在这种地方刮了一年多地皮,便是个园子,都在止三十三万贯了吧。”
他说的唾沫横飞,情绪激动,蔡京越看越气,一拍桌子怒道:“住嘴!”
蔡攸表面上是梁师成得人,实则是蔡京的算计,让他投到政敌手下,来保证蔡家的富贵。
所以一看蔡京拍了桌子,蔡攸赶紧停止了嫉妒心满满的抱怨,还有些不服气地道:“爹,我说的不对么?”
“你跟为父在这牢骚满腹,出了徒添聒噪还有何用?你眼馋朱勔的百万家财,你怎么没有提前看出江南民乱呢?若是你提出两浙路将乱,为父还保不了你去成此大功么?”
蔡京越说越气,指着自己长子的鼻子,骂道:“老夫精明一世,怎么生了你这么蠢儿子,就知道学那妇人背后长舌。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去梁师成那里,求他进言等到时机成熟,去江南顶替杨霖成为主帅,攫取这天大的功劳。”
蔡攸眼色一亮,激动地站起身来,问道:“爹,这能行吗?”
“官场一道,波谲诡异,哪里有什么仇敌盟友,不过都是些旗子罢了。杨文渊是我的旗子,我也是他上位的旗子,梁师成就不是了?到时候为父出马,亲自与梁师成讲和,抛出他拒绝不了的条件,何愁吃不到这枚果子。”蔡京说完,恨其不争地指着蔡攸1,骂道:“你再为蝇头小利,来到这里说些不轻不重的腌臜话,小心为父打断你的腿。”
蔡攸此时满心欢喜,哪里还顾得上心里那点芥蒂,赶紧堆笑道:“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走。”
御花园内,梁师成正陪驾游园,趁着赵佶赏花的时候,梁师成眼珠一转,上前道:“官家,这株茶花是难得的极品,还是朱勔活着的时候献给陛下的。”
赵佶叹了口气,道:“是啊,朱勔对朕还算忠心,可惜他阳奉阴违,背地里却如此害民。”
梁师成暗暗心惊,自己把杨霖的奏章扣下,怎地皇帝还是知道了朱勔的所作所为。
“朕久居深宫,难出汴梁,辛亏有杨霖和杨戬,一个为朕忙里忙外,一个缉事厂为朕充当耳目。”
缉事厂!梁师成听到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三个字,浑身就不舒服。
杨霖和杨戬搞出的这个缉事厂,分去了他很大的权力,让原本无所作为的杨戬,一下子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显然缉事厂已经成为杨霖和皇帝沟通的渠道,这让领兵在外的杨霖,跟皇帝的关系丝毫没有疏远,甚至天天都能知道杨霖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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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县外的李家庄是一个富庶的村落,现在成了方七佛的大军的驻扎地,他们占领杭州之后,迅速地出兵扫荡周围的州县,已经初步荡清了零零散散的宋军残部。
这些小镇的防御不堪一击,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县衙富的流油。
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大军的补给,这让方腊的军队更加势如破竹。
方七佛是方腊在路边捡到的,当时都已经快要饿死了,入教之后这个脑子活泛,手脚勤快的小子,很快就得到了方腊的喜欢。
如今起事,方七佛又屡立战功,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远处一个胖大和尚走了过来,边走边问:“小七,怎么样,赵官家派来了多少援军?”
方七佛笑着答道:“五万禁军,据说是少宰杨霖领兵。”
“少宰?那可不是个小官,我们杀了这么多宋军,怎么才惊动了五万禁军出来,直恁的不拿爷爷们当回事。这回削了大宋少宰的脑袋,倒看他们看不看得起爷爷。”
方七佛摇了摇头,说道:“我听明王说过,这大宋的禁军可不是我们杀得那些厢兵能比的,禁军是开国时候的精兵强将的后代哩。”
他横眼看了一下周围的士兵,这些人来自各个行业,最多的当属农民。
他们手里的锄头、棍子、耙子...都是以前的使得顺手的农具,这些人现在气势如虹,是好处也会是坏处。
只要经历一场惨败,这些人的士气就会荡然无存,他们需要一直胜利,才能维持对明王的信任,慢慢积累作战需要的勇气和承受失败的信念。
如今,和这个大和尚一样,对宋军极度轻视的人不在少数,希望自己不要遇见太厉害的角色,不然他对这支义军的未来不是很看好。
此时的江南,阴雨绵绵,天空上经常是阴云密布。
苏州和杭州之间,相隔不是很远,两支截然不同的大军,正在各自磨枪擦剑,一场恶战行将爆发。
在据他们很远的地方,还有一支轻骑,正在快马扬鞭地赶赴江南。
马上的骑士们甲胄、旌旗破破烂烂,遍布箭孔,盔甲上都有刀痕。脸上却带着兴奋的喜色,而显得有些黑红。
闻战则喜,是老秦人骨子里刻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