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客尽欢,各自散去,只有杨霖留宿在这摘星楼。
屋内水气氤氲,如雾如障。躺在汉白玉砌成的宽敞浴池内,热气腾腾,倚着头枕,闭目养神。
杨霖双眼紧闭,暗自思量今日的刘锜,这个小将没想到也在汴梁,岂不是天降之喜。自己重建禁军,虽然每个人的饷银提高了五倍,但是人数却缩减了十成,算起来每个月还少花三十多万贯的大钱。
没错,大宋的军费支出就是这么吓人,整整占了大宋每年收入的六成甚至是七成。京营禁军就是其中的大头,宋代兵制记载,皇城司每个士兵是五贯一个月,上等禁军是一贯...禁军可是有六十万。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万的厢军,也难怪宋神宗会被愁的发牢骚:“若依市价,即费钱多,哪有这些钱给予。”
突然,一双柔嫩纤细的手指柔软有力,在他肩头缓缓按压,舒服得杨霖不时发出几声轻哼。
池边跪坐的李师师,一袭绯色的轻丝软袍,乌黑云鬓全部散开,只用一根杏黄丝带松松地挽住,不施粉黛的俏脸上铅华尽去,显出一张天然妩媚的粉靥,身体曲线如波浪般凹凸起伏。
轻袍下端露出半截光洁小腿,一双秀足轻轻叠在一起,指甲上涂了凤仙花汁,纤美脚掌红白分明,无一不散发着媚人的韵致。
杨霖睁开眼,回过头来,问她道:“你和柔惠帝姬还有潘意驸马一家,是不是很熟?”
潘意死的很惨,汴梁城都知道,据说是要行刺新君,李师师肯定不信,多半又是自家主人搞得鬼。
听到杨霖问话李师师赶紧撇清道:“自从到了这摘星楼,便不怎么来往了,偶尔就帝姬带着女儿来我这儿学琴。”
潘意没有儿子,柔惠帝姬也一直没有给他生育,后来潘意在外面养了一个小妾,生了一个女儿。
柔惠帝姬不但没有责怪他,还亲自带在身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养大,视若己出。这在汴梁的上流圈子,也是一桩美德,大家都知道。
杨霖点了点头,叹道:“帝姬多好的一个女人,可惜遇到了潘意,现在家被抄没,我给她留了一个樊楼。那帝姬不是个会经营的,你有空多和她走动走动,帮衬着点,也不枉你们姐妹俩相识一场。”
李师师可是个实打实的小富婆,被杨霖强占了之后,她顺势借着万岁营的车马行和漕运船,将手里的财富不断翻番,每次杨霖来这里她也会撒娇弄痴地讨些便利,杨霖一般都不会拒绝。
有她帮忙,再加上樊楼,柔惠帝姬这个小寡妇应该难为不着。
李师师如何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他哪是这么善良的人,多半是看上人家了,狐疑地目光上下打量,把杨霖给看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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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上京道,北安洲。
白茫茫的雪线尽头,就是白雪蔼蔼的莽莽群山,连日的风寒,吹得大地一片枯黄,一群甲士衣衫褴露,面带菜色,在这冰天雪地里,让人很是怀疑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座小山,山丘背风处就是耶律大石和姚平仲的大营。
几十匹马,拴在枯树上,马身下都垫了辛苦搜罗来的枯草。姚平仲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女真鞑子如此爱马,就算自己挨冻也要给他们的战马裹上厚厚的棉布、兽皮。
这北地的寒冷在,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耶律大石望着他,罕见地有些忧色,道:“姚三郎,留下来和俺们契丹儿郎,打完这一仗行么?耶律大石一辈子没有这般求过人,这次算俺求你了。”
姚平仲晃了一下,肩上身上的雪粉簌簌就朝下落,苦笑道:“大石兄,不是俺不愿意帮你,若是姚平仲一个,留下来和你们厮杀致死又有什么难处。可是俺手下这些鸟人,已经再不愿征战一天,他们日思夜想就是回乡。”
姚平仲手下,尽是些纯正的西军,就是秦凤军和神武军的班底,是那一支和西夏打了一百年的西军。
这些人背井离乡,在契丹征战一年有余了,关键这种仗不是顺风仗,可以捞钱那种。
和女真人对敌,无比的辛苦,这些冰天雪地里钻出来的凶蛮鞑子,甚至比党项人还难缠。
西军上下充满了厌战情绪,尤其是随着深秋的来临,草原已经是寒风刺骨了。
所以打到北安州之后,姚平仲手下的军将一起到他的大帐,联名请求撤兵。
姚平仲平日里颇得军心,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愣了半响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麾下这些人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再打下去,恐怕会发生可怕的营啸。
这段时间,姚平仲和耶律大石并肩作战,拿下不少的失地,耶律大石从未如此欣赏一个将军。
这个宋廷的大将,实在是耶律大石平生所见里最有豪杰气的一个,而且用兵颇有章法,不是寻常将领。
耶律大石也和杨霖一起打过仗,他对杨霖没有半点敬意,那个人为了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今天这里要走的是杨霖,耶律大石绝对不会放下自己的骄傲,如此挽留。
女真鞑子从幽燕回来了,带回来部分的主力,损失不到三分之一。
幽燕局势耶律大石十分清楚,这显然就是那个蔫坏的杨霖,不愿意再幽燕和女真死磕,放他们回来的。
不然的话,女真和大宋两败俱伤,契丹趁势重新崛起,并非不可能。
他还真没猜错,放女真走的命令是杨霖下的,至于他他有没有思考到契丹重新崛起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姚平仲上马之后,带着大宋西军,逶迤十几里,慢慢踏上了回国之路。
耶律大石望着这群可靠的盟友,眼中的神采慢慢地消失,接下来,又是对女真孤军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