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摆脱了一大群大小妇人的,整个人如同醉酒般的头重脚轻,被等候在军营外的魏和和红菱给扶进马车。
军营戒备森严无法进入也看不清里面形势,但是时不时爆发出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军营外,魏和心痒难耐恨不得冲进去一睹究竟。
而红菱则是目光呆滞,对周边所有音量都充耳不闻,内心灰暗无比,甚至已经绝望。
魏和无数次的想要开导红菱,却无法说出口来,只得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咒骂连连。
军营外挤满了等待的各家奴仆家将,闲人好事者,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无所事事,无一例外的开始讲述这些天从主子那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讲得口沫四射。
每一个讲述者的四周都围着一群听得津津有味的人,毫无疑问,这些听闻者在下一刻就会转化为讲述者。
林家兄弟接连出事,而魏和却连跟毫毛都没有掉落,还因此发了一笔横财,被傻一子废一子伤两子的李府大管家林德给记恨上了,到洛阳就被排挤得几乎没有立锥之地了。
魏和听得心烦意燥,恨不得找上一人打上一架,已解这心头烦闷,现在却也只能坐在马车上喝着闷酒。
直到军营里开出一队羽林军出来清场,万骑、千牛卫、金吾卫等军士护卫着御驾离去。
在外等候的各府家丁护卫奴仆们纷纷接上,面红耳赤异常兴奋的主子们,一一离去。
场面非常喧闹杂乱,出来的人们几乎都在眉飞色舞的说着刚才军营内发生的事情。
吐蕃使节是如何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结果就成全了张三扬威军营,为爱一怒血战吐蕃的壮举。
李林甫答应婚事心愿达成,宁王李成器亲自倒酒被称老头反乐呵,拜师高力士惹人羡慕,陛下当众赐名又赐婚。
平常人只要做上其中一件,就足以扬名立万升官发财。
而这些奇遇,竟然都在小半天的时间里接二连三的降临在张三这个从西域归唐不足一月的半大小子头上,无不让人感叹际遇之神奇。
魏和从纷乱的过往人流中听到的零星碎语,就已经震惊得呆如木鸡,这小子竟然有如此神通,竟然得到了陛下赐婚,那岂不是成了自家的姑爷了?
魏和赶忙掀开车帘,将马车内呆滞的红菱摇晃了几下,叫道:“红菱,大反转啦,张三得到了陛下赐婚,这样你就有可能不会送给林朝中那王八蛋了。”
红菱依旧无神的说道:“陛下赐婚,跟我又有何干系?”
随后红菱惊叫道:“难道赐婚的是小姐?”
得到魏和的肯定,红菱瞬间像是活过来一般,这时红菱看到小姐的手帕交马府小姐和丫鬟眉飞色舞的走了过来。
红菱连忙跳下马车,走了过去,万福道:“马小姐,请问我家小姐出来了吗?”
马家小姐见是红菱,抿嘴笑道:“是红菱啊,你家小姐这回可是如愿以偿啦,得到了陛下赐婚,大后天就要跟张三成婚啦!哎呦喂真是羡慕死人了,不行了我得赶紧去将消息告诉小姐妹们,这么精彩的一幕,非得羡慕死她们不可。”
马家小姐道贴身丫鬟也跟着说道:“红菱,羡慕死你啦,张三还跟李相公指名道姓要了你呢!这回你一个妾的身份是跑不了啦,真是羡慕死人了!”
红菱呆若木鸡,随后跑回马车,抱头垂泪。
魏和等了老半天才等到李依依独自出来,连忙叫了红菱将小姐扶上马车,在回府的路上,各怀心事,相互无言。
李林甫府邸,消息传来,阖府上下惊呆了!
相公亲口答应,陛下亲自赐婚,大后天即将成婚。而小姐才十四岁,确定这不是儿戏?
就是民间嫁女也绝对没有如此草率的,更何况是当朝宰相的嫡女,莫不成是相公惹怒了陛下?
一时间,偌大的府邸流言蜚语满天飞,人心不安!
李林甫的第二任夫人石氏暴怒,接连砸碎了两只价值不菲的花瓶,推到了桌椅,大喊大叫:“相公岂能如此糊涂,我的女儿出嫁,岂能如此草率等同儿戏,若是如此颜面何存?”
石氏的跟前跪倒一地的人,刚回来报讯的亲生儿子,也是李林甫的第十五子,李依依的同母哥哥李毅道:“娘,这事怪不得爹。当时情景复杂、紧急,若不是张三力挽狂澜,依依就要嫁去吐蕃给那野人为妻,那才是糟糕至极了!”
石氏又问清楚了军营里发生的一切,这才怒气稍退。跟爱女嫁去吐蕃相比,嫁与那张三就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了,况且张三得宁王赏识,拜师高力士,陛下赐名,也算是难得的俊杰了。
更何况这是赐婚,自家郎君刚登相位,还需稳固位子。
既然事情已经无可逆转已成定局,冷静下来的石氏就开始雷厉风行起来,派人调查张三,准备嫁妆,力争在两天时间内做到隆重又不丢身份。
最最重要的事,是要让张三请到宁王李成器,或者是高力士亲自上门为张三提亲。
再结合之前流言蜚语,那么这就不是笑话,而是惹人羡慕的一段佳话。
最受宠爱的公主大婚,各地祝贺表如同雪片般的飞往洛阳。刚上任没几天,忙的昏天黑地的右拾遗王维走出宫城,已是华灯初上了。
王维跟几名同僚拱手道别,步行一刻钟回到临时租住的院落。
柳巷的院落是半福利的出租房,专门以低价出租给来洛阳办公出差无房的人,王维也暂时居住与此。
还没推开院门,王维就隐约听到王成的嗓门在兴奋的谈论着什么,待推开院门只见王成站在台阶上口沫飞吐,满脸通红,四周围着十几人,听得津津有味,也时不时的插上几句。
王维走上前去,道:“在说什么呢?”
“大郎下职了~”同住一个院落的几名各部小官纷纷朝王维打着招呼,王维一一回礼。
王成见大郎回来了,连忙跳下台阶将王维迎回自家院中,叫道:“翠儿,快打盆水来,吴妈,可以上饭菜了。我去叫浩然先生!”
孟浩然原本要回荆州老家,在王维的劝说下,又或是受到张三的刺激,与酒后的第二天一早就跟王维一起到了洛阳。
到了洛阳,王维就投入到了忙碌中,孟浩然则是闭门苦读,二人对张三的事一无所知。
此时,二人听着王成绘声绘色的讲述这位认识不久的小兄弟的所作所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且先不提王维和孟浩然是如何的震惊。只说张三(今后称张博)在打完吐蕃骑士,突如其来的赐婚,使得张博完全是陷入了头晕脑胀之中。
不知所以的张博被西门庆等人狂拉着喝酒,赴宴,直至醉的一塌糊涂,也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早上,张博头疼欲裂的醒来,下了床发现似乎是在一间客栈里。房间还不小,架子上的木盆里装着清水,张博将脑袋沉浸在清水里直至喘不过气来。
拿过架子上的白色布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渍,张博顿时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
少年呆坐在凳子上,还是没理清头绪,怎么就要成婚了呢?而且是那个小娘皮,那小娘皮长得是不错,可没啥感觉呀!
心慌意乱的三爷感到肚子饿了,穿上外衫推开房门走过走廊顺着楼梯下了楼。
果然是一间客栈,底楼大堂摆了几十张桌子,看装饰比胡风酒肆还要好上不少。
店小二见张博下了楼,便上前打千:“尊客可是要吃食?”
张博道:“上一些吃食来,对了,我怎么到这里来的,这又在哪?”
小二笑道:“尊客,这里是好再来客栈,您昨日喝醉,是两个军爷送来的。”
张博吃饱,摸摸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这下尴尬了。
店小二笑道:“尊客,送您来的军爷已在柜上存了五千钱,您的吃喝住都直接从上面扣除。”
张博点头,道:“取千钱给我,我要出去转转。”
张博从柜台接过钱袋,系在腰间沉甸甸的,叹道:“携带银钱如此麻烦,又重又沉!”
张博跨出客栈,抬头看了一眼客栈,两层楼宇面积倒也不小,大门之上一块鎏金牌匾,上书五个大字“好再来客栈”。
客栈两边都是各种铺子,人流进进出出,各种吆喝声还价声此起彼伏颇为热闹。对面是条河流,河岸边种植着两排杨柳,秋风中叶子已经掉落大半。
一座石拱桥跨越在宽约五丈的河面上,张博抬脚上了石桥站立桥中看向河面,河面水流平稳有些浑浊,不时飘过果皮菜叶,惹来小鱼争相追逐。
师父已经故去,何大何二生死不知,大师兄二师兄不知何处(甚至张博只知道大师兄叫高大,二师兄叫李二,至于是否真名就不得而知了),小四小五又不知被师父送给谁了,来姐姐还在长安恐怕还在为自己担心。
新结交的孟浩然和王维两位大哥自然无事,而雷万春阿来等人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自己道牵连,癞痢头更是生死不知。
张博很是茫然,对自己的将来,原本就没有目标的少年更加地失去了方向。
在这座繁华的洛阳城里举目无亲,孤独、寂寞的感觉涌上心来,一时间,少年已知愁滋味。
或许,就这样成个家也好,少年如是想着!
家,对于三年前的张博来说还有个固定的模式,有师父、何大何二、小三小四,总有热闹和温情。
而后三年,逃亡、厮杀、流浪,孤独的独望星空,时刻伴随着年少的张博。
家,对于少年来说,是陌生的,也是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