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居里的一桌酒席,就是寻常百姓家的数月口粮,因此天然居里往来的都是王公贵族文人墨客,最不济的也是富家子弟。
华贵至极的金丝外裳若是穿在李瑁身上,与李瑁的俊美贵气那是相得益彰。
而此刻穿在张博身上,就给人一种十足的骚包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能穿上以最上乘的蜀锦为衣,金丝镶边的人,岂是等闲?所以张博一跨进天然居,就受到上至掌柜下至伙计的恭迎。
张博见此,不由得童心大起,既然你们如此奉承,那三爷也做上一回纨绔过过瘾。
于是张博鼻孔朝天的说道:“最好的包厢,最好的酒菜,如若惹爷不高兴,砸了你这破楼。”
掌柜听见有些心惊,天然居的后台是谁,在洛阳城的上层圈子里,那可是无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爷难不成是刚来洛阳的哪位纨绔?
掌柜的最怕的就是愣头青,像这种愣头青要是发起狠来,不顾一切的打砸闹事,那才是让人最头疼的。
掌柜不敢怠慢,亲自低头哈腰的将张博带到楼上最好的雅间,安排最漂亮的侍女,上最好的酒菜。
癞痢头得意洋洋,说道:“跟着三郎就是好,到哪都可以横着走路。”
张博哈哈大笑:“今天,咱们就当个纨绔耀武扬威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怕!”
“三郎,此话当真”癞痢头有些担忧的说道:“你前面不是说要夹着尾巴做人吗?怎么一下又就高调起来了。”
“说你是榆木脑袋还真就是榆木脑袋,此一时彼一时都不懂。”
张博敲了一下癞痢头的脑袋,说道:“看我身上这件衣裳,咱们要是不做些纨绔们该做的事情,岂不是对不起这件衣裳,更对不住寿王爷?。”
癞痢头大喜:“有你三郎这句话,又有寿王买单,那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小二,好酒好菜赶紧上,晚了,老子砸了你的酒楼。”
“痛快,原来,当纨绔们的感觉是这么的舒爽。”
熊二也将桌子拍的山响,吼道:“给老子上最烈的酒。”
就在三人兴高采烈,不可一世的时候,雅间的门被推开了,先是走进来了两位彪形大汉,随后进来的是两位戴着纱帽的少女。
其中一位绿裙少女,见自己亲手绣的外裳,居然不是穿在情郎的身上,不由得十分生气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穿着这件衣服?”
而张博看见两位少女迈进包厢,瞧着那位绿裙少女,那道已经被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身影,与这位戴着纱帽的少女又完全重合了。
而绿裙少女边上的那位紫裙少女,认出了张博惊喜的叫道:“是张三…”
绿裙少女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认真地看了一下,确实是那个救了自己的张三,于是有些怪异的的问道:“张三,为何这件外衫会穿在你的身上?”
听到这个久违的美妙声音,张博笑着说道:“为什么不能穿在我的身上?有人送,我就穿了呗”
绿裙少女怒道:“胡说,这件衣裳十八郎怎么可能送给你?是不是你从他那边偷来的?”
张博还未说话,癞痢头接话了:“你可别血口喷人,这件衣裳是寿王亲自送给三郎穿的。”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们偷的好不好?”
绿裙少女怒气冲冲地的说道:“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只要你把这件外衫还给我,我就不计较这件事情了,咱们恩怨也就两清了。”
这时候,紫裙少女拉扯了一下绿裙少女说道:“玉奴,张三对咱们有恩,咱们有话好好说。”
“上次多谢三郎的救命之恩,我和妹妹在此谢过。”
紫裙少女又问道:“请问三郎,你身上的这件外裳究竟是从何而来?”
张博笑道:“你应该学学你姐姐,你要是像你姐姐的这种态度,我早就把衣裳还给你了。”
随后,张博又笑着说道:“这件衣裳是真有人扔在地上不要了,我看着不错,就捡起来了,免得浪费嘛,我是穷孩子出生,最看不得的就是浪费。”
“张三,你知道这件衣裳是谁的吗?”绿裙少女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就把这件衣裳还给我。”
“我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张博再次笑道:“衣裳还给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
“你坐下来陪我喝几杯酒。”
绿裙少女大怒:“张三,休要轻薄与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这回就连紫裙少女也生气了,说道:“张三,你确实过分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大英雄,没想到你也这么无赖,这和上次被你打的人有什么区别?”
“二位姑娘,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像朋友一样的坐下喝喝酒,聊聊天,这种可以吧?”
“你放心,我张三行得正,站得直,绝不会做出冒犯姑娘的事。”
这时,癞痢头叫道:“哎呦喂,我的肚子怎么有点不舒服呢?我得去上茅厕了,熊二,你陪我去。”
熊磊会意,和癞痢头两个人眉开眼笑的走出了包间。
牛大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张三,你可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吗?”
张博依旧笑着说道:“我不需要知道这位姑娘是谁?我只知道她现在要跟我喝酒。”
“张三,我敬服你的勇武,不希望你做出蠢事来,你还是把外裳还给小姐,这件外伤是小姐送给寿王殿下穿的。就凭你,还穿戴不起。”
“我穿不穿得起不用你来说?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是再罗嗦的话,你就要倒霉了。”
张博的语气一下子变冷了起来,身上有丝丝的杀气透出。
紫裙少女说道:“牛大哥,你们先出去吧,张三没有恶意的,我相信他。”
张博站了起来,对着紫裙少女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姑娘的信任,就冲着姑娘的这份信任,我张三绝对不会对你们说一句粗话,更不可能对你们动一根手指头,请放心。”
刘大兄弟俩见状也只好退出门外,但也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而走廊窗户上还趴着两个人,正是熊磊和癞痢头。
张三说道:“二位姑娘请坐,小二,上最好的西域葡萄酒,最好的点心。”
绿裙少女说道:“渴酒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宁可不要衣裳,扭头就走。”
张博大喜,说道:“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我也答应你!”
“仅此一回,从今往后,你不得纠缠与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这是为何?难道我就这么的不入你的眼?”少年有些伤心了!
绿裙少女失笑道:“你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你这样的人,若不是因为你上次救了我,还有我要拿回外裳,我根本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张博几乎不可置信,自己在对之一见钟情的女人眼里,居然会是如此的不堪,就在伤心加难堪的时候,绿裙少女又说话了…
“我拿回外裳,也只是要毁了它,因为你穿过,寿王会嫌脏,我更嫌脏。我拿回,是不想我做的衣裳,穿在你这样令我恶心的人的身上。”
绿裙少女的话如同一把把匕首,插进了少年的心上。张博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她眼中,恶心的人…
一瞬间,张博心中所有的骄傲、风光、得意,都被绿裙少女揉碎,再狠狠的踩在地上。
不,简直是踩在烂泥里,再扔进了茅坑里。
紫裙少女连忙拉着妹妹道:“玉奴,你不能这么说,外裳不要了,回去我帮你再做一件更好的。”
“不,我就要说!八姐,我实在是不要被这样的人纠缠。张三是来自西域的野人,只是仗着些勇武得到赏识,终究还是个粗鄙之人。你瞧他这一副模样和作态,何其可笑!”
绿裙少女高傲的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杨玉环,只能嫁给天地间最尊贵的人,寿王将成为太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日寿王登基为帝,那么我就是一国之母,贵为皇后…”
“张三,在这等情况下,我会瞧得上你这般身处在淤泥里的人吗?你这样的人,又怎么配让我瞧上一眼?”
张博心中的所有骄傲和自信,已经被杨玉环彻底击碎。
张博抬起头来,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我在你眼里,真是这么不堪,这么令你感到恶心?”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绿裙少女又问道:“张三,你跟我说实话,这件外裳怎么会穿在你的身上?”
张博不答话,默默的坐着闭目伤心着。
杨玉环也不催促,话已说出口,感到一身轻松,反而拉着紫裙少女,说道:“八姐,我决定给十八郎新做一件披风,你说什么颜色好?”
张博已经听不见杨玉环和八姐在说些什么,只觉得生无可恋了!
“三啊,永远不要去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只做你自己。如果有人居高临下的把你踩在淤泥里,那么你要做的不是怎么爬起来,而是把他也拉到淤泥里。这样,谁也别看不起谁!”
就在张博万念俱灰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这段话。
张博眼睛一亮,看着谈笑风生的杨玉环,笑着道:“玉奴,你把纱帽去了,我不但把外裳给你,还告诉你衣裳为什么会穿在我的身上。”
紫裙少女率先掀开了头上戴着的纱帽,露出了一张娇美的容颜,说道:“张三,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情。”
“没问题,只要你妹妹把头上的纱帽拿开,别说是一件事情了,就是一百件事情,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玉奴,把头上的沙帽去掉吧。”
杨玉环惊讶于张三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西域野人就是野人,懂得什么叫情爱?
也唯有十八郎和我之间才是真爱,杨玉环想到李瑁,心中充满了甜蜜。眼前张三,对比爱郎,简直就是一堆狗屎。
杨玉环一把拿掉了头上的纱帽,眼神中满是不屑,说道:“李依依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看着这张绝世容颜上的高傲和不屑,听到这张无限诱惑的红唇里吐出来的李依依名字。
张博想到了李依依,红菱和如茵,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即使如此,张博的心中依旧涌现出无限感慨,造化弄人啊!
可惜了,这颗鲜嫩多汁的小白菜,白白便宜了李瑁那头猪,奶奶的,气死我了。
“吓住了吧,李依依可不是好惹的,就算被赶出家门,也还是李相公的女儿。”
张博说道:“我行得正,站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等妹妹拿掉了头上的纱帽,紫裙少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张三,上次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张大哥,这回可跟你一起来洛阳了吗?”
张博一天乐了,笑着道:“难道你看上我大哥啦?”
“是的,我就是看上了张大哥了。”紫裙少女落落大方的说道,只是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团红晕。
张博一下子就对这位紫裙少女有了好感,只是遗憾的说道:“可惜了,我大哥已经成亲了,而且这次没有来到洛阳,不过过段时间他会参加今年的武举。”
听到张大哥已经成亲,紫裙少女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发白。
这时,数名侍女走了进来,将一道道美味佳肴,精美糕点摆在了桌上,又有两名伙计端上来了七八壶酒,带着歉意说道:“尊客,这几种酒都是我们天然居最好的酒,请您品尝。”
酒菜上来,正好化解了紫裙少女的尴尬。
算了,三爷乃是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看在三爷对你一见钟情的份上,也不拉你下泥塘了。
张博想明白了,也就释怀了,为两位少女到上了葡萄酒,又笑着说道:“玉奴,满饮此杯。”
杨玉环怒道:“张三,你别得寸进尺了,玉奴岂是你能叫的?你快把衣裳还给我,你再这样别怪我翻脸了。”
张博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脱下外裳,拿在手上说道:“算了,衣裳给你,你们回去吧!”
紫裙少女见房间内无人,而这少年又比较好玩,于是开玩笑道:“张三,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妹妹。”
听到紫裙少女的话,张博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上次在洛阳那间酒楼里,我第一次看见玉奴,玉奴就印在了我的心上了。”
绿裙少女不置可否,脸上浮现的依旧是高傲和蔑视。
张博再次叹道:“可惜造化弄人,让我娶了李依依。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吧。两位姑娘,请满饮此杯,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算你识相…”
就在杨玉环端起酒杯,要将鲜红的葡萄酒倒进了娇嫩欲滴的红唇时,天然居的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随后,雅间的门被一脚踹开,寿王李瑁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