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秀珣担忧鲁妙子出事匆忙上楼,不想对方毫不领情居然赶她走。顿时柳眉蹙紧,心中思绪烟消云散,冷哼一声之后断然离去,不知道这是鲁妙子害怕波及到她才出此下策。
不怪鲁妙子明明见到女儿高兴无比却要赶她离开,当婠婠出现的刹那,鲁妙子之前的笃定烟消云散,心中喜悦化作惶恐,直到听见商秀珣远离的脚步声方才叹了口气。
“我那位忘年交看来是弄错了什么,你竟真是岳山,不但伤势尽复,还和她搅在一起。”鲁妙子缓缓转身,看都不敢看祝玉妍,神情一片死灰,颤抖着想再斟一杯酒又顿住,干脆拎起酒壶对嘴长饮,“想要逼问我杨公宝库的下落吗?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决不能伤害秀珣,否则我就算带进棺材都不会说一个字。”
婠婠怔了片刻,马上明白发生何事,轻纱下嘴角弯起,故意学着祝玉妍的语音语调说道:“你倒是骗得我好苦,若非岳大哥重出江湖,这辈子是见不到你了。”
鲁妙子愁肠百结,脑子里瞬间补足了来龙去脉。
他的那位忘年交正是石青璇,而岳山伤重之后去寻石青璇的母亲碧秀心,最后生命的大半时光由石青璇照顾。因此石青璇在岳山死后与鲁妙子的书信交谈中曾经提及此事,以至于鲁妙子从未有丝毫怀疑。
但是目前来看分明是岳山假死脱身,不知什么机缘下治好了伤势。而岳山从石青璇处大概是得知了鲁妙子的下落,这才找到祝玉妍,两人合作找上门来。
鲁妙子心如死灰,只觉得今日唯一能作为筹码的就是杨公宝库,因此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用以交换一个保证,让他们不要危及商秀珣。
文搏同样明白过来,腹诽这鲁妙子未免太过荒唐,哪有看到祝玉妍就茫然失措不辨真假的。
其实不怪鲁妙子无法分辨,婠婠自幼师从祝玉妍,对于师尊的行为举止再了解不过,模彷起来轻松又毫无破绽不说,她们功法也是如出一辙,婠婠如今还更胜一筹,气质、功法表现在外并无丝毫不同,难怪鲁妙子认不出了。
文搏本来正要说明此事,却耳朵一动察觉出一丝动静,看向婠婠交流了几个眼神,双方心领神会,开始沉浸式的扮演起岳山来了。
“鲁妙子你废话少说,我今日就是为杨公宝库而来,只要你老实交代,可以饶你女儿一命。”文搏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口,上下打量着这处安乐窝,不忘嘲讽道,“难怪你这辈子一事无成,玉妍看不上你,有美人相伴结果不知珍惜,哪像我……”
“你懂个什么!”鲁妙子恼羞成怒骂道,“那妖妇岂是爱慕你?正是因为你面目可憎令她厌恶至极不会因此影响心境才……才选你做伴侣罢了。”
说到这里,鲁妙子顿时住嘴,他记忆中岳山是不知道祝玉妍为他生了个女儿,哪怕他们现在一同出现,鲁妙子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内情,这件事情算是秘密,鲁妙子若想和对方周旋就不能一开始把底牌抛出。
文搏反唇相讥,“你的本事要有你的嘴那么硬,也不至于孤独终老了哈哈哈。玉妍,过来,让这老东西知道你是不是真心。”
“相公……”婠婠故作娇羞,身影却早已撞进文搏怀中坐在他对上,衣衫厮摩发出令人遐想的声音。
“我与青雅情投意合,你想要用这妖妇激我简直可笑。”鲁妙子冷笑一声,片刻后喟然长叹,“不过你有句话说的不错,我确实是活该,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辈子追寻一生的真爱不就在身边吗?”
说到这里,鲁妙子断然作色,“所以我绝不容许你们伤害到我的女儿!更别想动摇我的心智,一句话,我带你们去开启杨公宝库,不准动秀珣,否则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开启密藏!若是不行,那就杀了我吧!”
说完之后,鲁妙子一口饮尽壶中美酒,随手砸碎这精美绝伦的酒壶,转过头来昂然而立,催动经脉试图鼓动剩余不多的真气,与这两个恐怖敌手一决高下。
哪想到很久很久眼前之人都没动手,“祝玉妍”螓首靠在“岳山”宽阔的肩膀上眉眼带笑。最后那清癯高大的“岳山”缓缓鼓掌。
“鲁前辈要是早些看清楚,把这话说明白,岂会抱憾至今?不过好在前辈的女儿尚在,否则这遗憾将再也无法挽回。”文搏说话间将脸上用以易容的面具轻轻揭开一道连接的地方,接着问到,“商场主,何不出来一见?”
“什么?!你当真不是岳山!”鲁妙子颓丧的神情一下子生动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让他一时间都顾不得文搏后面那句话。
可有人缓缓走上了楼,一脸复杂看向在场之人,正是商秀珣。
“秀珣?你怎的没有离开……”鲁妙子万万想不到商秀珣瞒过了他的耳目,毕竟双方多年不见,在鲁妙子的记忆中,商秀珣还是那个青涩的少女,对她武艺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多年前。
更不用说鲁妙子伤势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压抑不住,哪能分辨出商秀珣故意做出离开的脚步声呢?
文搏与婠婠自然不会弄错这件事情,想着顺手把鲁妙子解决一桩家庭纠纷,倒也不错。
商秀珣一双翦水秋童紧紧看着鲁妙子,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诉,最后化作一声长叹,转过身去下了楼,“两位想来还有要事相商,请恕秀珣先行告退。”
“秀珣……”鲁妙子恍忽片刻追了上去,“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
“你女儿原谅你了,赶紧说正事。”文搏猿臂一舒将鲁妙子抓了回来,鲁妙子只觉得在文搏面前自己就像个小孩,不但局面被对方玩弄,体格、武艺上也是天壤之别。
他露出一个心力交瘁的表情,缓缓站稳,苦笑道:“谢过这位朋友好意,为我父女化解往日怨恨,不过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怎的知道如此多的隐秘?”
文搏这次确认商秀珣已经离去,说起了自己的来历,“文某单名一个搏字,本是一个出家的和尚,后来看不惯一些佛门行事作风破门离庙,浪荡至今。如今颇有些宏愿,想要给这天下定个规矩,其中杨公宝库可谓是关键一环,这才前来拜访前辈。至于为何知道这些隐秘,这就得说道拙荆……”
鲁妙子还是不敢直视婠婠,原因无他,太像祝玉妍了,只得唏嘘道:“这位小友着实像我一位老相识,不知如何称呼。”
“妾身正是阴癸派本代掌门……”婠婠轻启朱唇,话都没说完就看见鲁妙子颤抖着将手放回桌面,文搏暗自庆幸还好酒壶酒杯都砸了,就是不知道鲁妙子心血管有没有什么问题,赶紧接上婠婠故意没说完的话,“拙荆的确是阴癸派掌门,但不是祝玉妍,是她的徒弟婠婠。”
“呼。”鲁妙子长舒一口气,明明如今气候已经颇为寒冷,他头上满是汗水,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有空擦拭,摇头叹道,“难怪如此相像,原来不是那妖妇,而是她的……徒弟?!”
“前辈!”文搏知道不能再让鲁妙子一惊一乍,不然早晚得死在他面前,“婠婠和祝玉妍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物,我们也不是来寻仇的,正是要用医治你身上天魔真气旧伤作为交换,获得杨公宝库的藏宝图。”
鲁妙子犹自不敢相信,“那,那妖妇死了?”
婠婠轻轻摇头,“祝师好得很,只是退位让贤罢了?”
鲁妙子刚松口气,这下满脸怀疑,“不知这退位让贤其中可有隐秘?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罢了,只是这天魔真气我耗尽三十年都未根除,如今年岁渐长已经压制不住,哪里是那么好解决的?除非她亲自出手,就连宁道奇那般宗师以绝强内力缓慢化解也只能压制伤势,无法根除,这伤看来只能带进棺材里了。”
“实不相瞒,祝师退位正是因为婠婠天魔功大成,她再无遗憾方才飘然离去哩。”婠婠轻笑,随即手指往前一点,催动天魔真气形成宛若实质的气场扑面而来。
鲁妙子只觉得当年梦魔重现,手臂上鸡皮疙瘩骤起,身上旧创更是剧痛无比。
“天、天魔功十八重!真的有人能练成?!”如果说除了阴癸派之外谁对天魔功最了解,鲁妙子绝对能排得上数,他面对比当年祝玉妍还要强的威压之时立刻意识到婠婠已经天魔功大成,震惊当中又有着看到生机的喜悦。
“鲁前辈这次总信了吧?只要你交出杨公宝库的秘密,婠婠自会为你化解旧疾。”婠婠收回真气,等候鲁妙子的回答。
“我观这位小友是个刚正善良的性子,但是杨公宝库牵涉太大,其中还有一物对于魔门极为重要,不是老夫信不过你,而是怕你们拿到了也掌握不住。”鲁妙子尚有犹豫,文搏却不以为然,修持金刚经来的宏大而堂皇的真气随着他一步向前鼓动宽袍,鲁妙子只觉得对方在自己的感应中如烈日当空却并不灼目,反而温暖和煦。
“正统禅宗功法?!你们这怎么闹到一块去的?”鲁妙子暗自腹诽,他之前听见文搏说自己佛门弃徒还以为是那种学了外家功夫的俗家弟子,现在一看只怕丢到净念禅宗都是正宗到不能再正宗了。
文搏收敛气势,问道,“以我二人之力,能否守得住杨公宝库呢?”
鲁妙子苦笑着点头,“你们这般实力,天下大可去得,切容我整理一二,杨公宝库并无实际图纸,全都记在我脑海中呢。”
文搏与婠婠相视一笑,这次顺利无比的交换终于要成了,哪想到外头忽然一道响箭冲天而起,文搏回头凭栏远望,发现飞马山城中火光摇曳,显然是出现了什么要事。
“不好!只怕是有外敌来袭!”鲁妙子大惊失色,完全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袭击,他虽然对于自己亲手建立的城池非常有信心,但是担忧商秀珣的安危让他无法坐视,“两位小友,劳烦护我女儿周全,我这就为你们画好图纸!”
文搏一把按住鲁妙子的手将他提起,纵身一跃飞出安乐窝往商秀珣居所掠去,不忘安慰道:“既然你们父女和好,那何不亲自出面替她解决此事呢?对了,到时候记得称我为独孤峰。”
鲁妙子觉得颇为有理,可是直到这会儿,他才想起对方假扮的是独孤峰,心道难不成这人跟独孤阀有仇恨?于是低声问道:“不知阁下和独孤阀什么关系?”
可是文搏没有理他,因为眨眼间已经来到厅堂,飞马牧场诸多总管、执事齐至,脸色严肃仿佛有倾覆之危,孤凤也回到此地,看到文搏出现满脸欣喜,却不敢做声,因为所有人静静地等待上首的商秀珣做出决断。
“交出马匹割让部曲?除非我死,否则休要再提!”商秀珣清越的声音斩钉截铁般果断,让鲁妙子暗道不妙,怎么片刻功夫就到了割地赔款的地步?他当即就要站出来支持商秀珣,不料文搏先一步问道:“商场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不妨直说,我独孤阀的朋友多,走到哪里都有人卖个面子。”
独孤凤忽然觉得大难临头,独孤阀有这个面子,她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