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帝大人,根据探子来报,宋缺派李密领新军顺流而下连破李子通、林士弘、沉法兴,东南半壁已尽入其手,还剩下一个杜伏威苦苦支撑,连派其手下义子前往乐寿寻求夏王援助。”王世充谄媚的捧着一本册子将手上紧要事务一件件向上汇报,这种掌握权力的迷醉感让他一时间都不想考虑什么南征之事,巴不得这样的生活继续维持到天荒地老。
可是大兴殿上高坐的身影以手支颐,这样的状态从去年末北方彻底平地开始就是常态。文搏就像吃得太饱的老虎一样失去了动力,成天就是练武、听报告、睡大觉,似乎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受到激情,但是文搏的所作所为却极为激进。
想起这大半年来的过往瞬间让王世充醒悟,在这位邪帝面前必须谨小慎微,否则就会像前些日子因为抗拒户籍清查和侵占田亩清河的崔氏、房氏一样被拿出来当典范。不但家财散尽田亩归公,就连性命也难保,上千人的大族现在瞬间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头都还挂在连接东西的驰道上以儆效尤。
王世充羡慕文搏宰割世家阀门获得的丰厚利益,那是一个家族近千年传承下来的底蕴,不仅仅是财富,还有他们积累的书籍档桉。
同样的,他也惧怕文搏这样凌厉的手段,生怕自己遭到波及,也担忧引发其余世家的反抗——清河崔氏可是五姓七望之一,跟文搏在关中拿那些不算大的门阀下手不能相比。
或许独孤阀这种早就嗅到风声鼎力相助的才是真正的智慧之举,非但独孤凤继续占据高位,就连献上的田亩、财货都被换算成了洛阳商会、飞马牧场和东溟派的干股,其中利润能让王世充眼红到希望自己再多个董淑妮那样的侄女嫁给独孤峰当小妾。
不过王世充转念一想,独孤峰这老东西也没什么权势,整个独孤阀都被他女儿掌握。难不成还得靠我老王勾搭一下独孤阀的女性成员?独孤凤那是肯定不成,谁知道这位女剑神和邪帝是什么关系,那独孤阀还有什么重要女性?
尤楚红!王世充忽然一个寒颤,觉得一个人的际遇还是得多靠自己的奋斗,别整天想着有的没的。
王世充莫名其妙的走神文搏已经习惯,这种聪明人就得拿鞭子在后头抽,否则总会陷入不自觉的内耗,于是他根据王世充的禀报做出应答:“这等与军略大计相关的事情交由窦建德、李世民自行处理记得汇报便是,我不插手指挥,毕竟领军打仗的是他们不是我。”
王世充赶忙回神,细致的记录下文搏的答复,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小太监。
“不过东南的陆上商路可能要受影响,加上如今宋缺断绝了河南的蚕茧出口,接下来大半年关中纺织业的原料会大受影响,传令东溟派继续扩大海上商队规模,准备走私吧。”王世充也没想到文搏如今考虑的还是商业,但依然兢兢业业的记录下来,又听文搏继续道:“由圣门补贴部分钱财,具体数字让安隆去研究,保证能倾销到巴蜀、江南,宁可亏些钱也要把当地从事这些产业的人全都弄破产。”
王世充这下有些不懂了,如今魔门虽然收缩了分布在巴蜀的势力,但是独尊堡总体还是保持中立态势并未完全倒向宋缺,这样倾销必定导致民怨沸腾,从事相关产业的人岂不是更加敌视魔门吗?
文搏察觉出王世充疑惑,却也不想解释,因为巴蜀看似中立,实则早已投靠宋缺,只是双方暂且没发生巨大冲突所以独尊堡的那位武林判官选择沉默,一旦南北大战,关键时刻解晖必然孤注一掷帮助宋缺吸引北方兵力。
至于留在巴蜀的粮食、酒水、纺织、盐业、制糖等产业尽数归于解晖,这显然不能接受,于是文搏果断让安隆低价出售这些产业及早从巴蜀抽身。果不其然独尊堡竭尽所能掏空了家底都把这些让他们无比眼热的行当收归自己手中,还沾沾自喜以为得计的同时没有得罪文搏——魔门主动出售,独尊堡花钱买的,任谁都不能说他解晖不厚道。
却不知道这是文搏故意为之,这份计划来自安隆,早在他离开巴蜀就开始布局,直到现在快过去一年方显端倪。终于等到了收割独尊堡和巴蜀的大家族回血的时候,等他们彻底破产,到时候转头打回成都正好产业升级,这样双赢的买卖文搏巴不得多来几次。
王世充忽然觉得自己的才学还是太浅薄了,像安隆这样武功稀疏、只会做生意的胖子都能成为魔门中重要支柱,就是因为他无可取代——王世充还不忘歌颂一下邪帝大人乃是伯乐,能将每个人的才能发掘使用。
那么看到自己,王世充本来寄希望于洛阳发生战事的时候文搏肯定要参考他的意见,前些时候王世充每天拜见文搏之前都要重新巩固洛阳周遭地理水文、官员人事,结果这一年又到了秋天,文搏似乎忘记了去年底的雄心壮志,就是一门心思在北方做基础建设、解决内部矛盾。
王世充不得不另辟蹊径,他们心自问,自己军略上不错,或许可以去军中当个方面之任,但是肯定比不过窦建德、李世民,据说眼前的邪帝也是武略过人,去年在武邑大破突厥据说是文搏亲自操刀。相比起来打个李密都占尽下风,最后被宋缺合兵一围直接跑路的王世充那就差得远了。
至于治理地方,王世充倒是很有几分自信,好歹他也是真的管理过洛阳这等重镇。但是他着实不愿远离中枢,到偏远的地区做事务官熬资历,他又不是魔门出身,对于基层掌握肯定比不上那些原来就是魔门两派六道里的人物,走这条路属于扬短避长。
最终王世充思来想去,终于意识到自己最能发挥个人能力的地方还是在拍马屁……不,应该是帮助邪帝大人更有效率、更愉快的处理事务上,至于别人说他是佞臣,王世充嗤之以鼻,什么奸佞?你们想当还当不了呢!
接下来文搏又布置了一些事务,交由王世充整理然后分发各地进行处理。这一切事情对王世充而言可谓是大材小用,但他甘之如饴,只是有点儿不大理解文搏这种与隋朝迥异的制度如何稳固运行,现在夏王、秦王各自的领地和文搏麾下魔门控制的地方产生重合,甚至许多具体事务都归属不明。
但是双方就像早有默契一样夏王、秦王只去管理军事相关,而魔门则更像一种不管军务的朝廷,其余事情从大到小无所不包,靠着本不应该存在于历史中的魔门完成了对于基层的掌握——这种情况王世充看不懂,文搏却熟悉无比,属于是现代制度在一千三百年前的拙劣模彷。
由于科技水平、教育水平等原因做不到完全一致,甚至弊端很多,但是相对于封建时代来说已经算是巨大进步,甚至许多有识之士认为文搏这种把军队和朝廷分开的制度容易形成割据甚至叛乱,只是因为文搏个人威望和实力足够镇压这才没事。
若说有什么可惜,那就是安心发展生产力的时间太过仓促,也是因为宁道奇眼光的确独到,看出了就这样安然发展下去不用三五年功夫,生产秩序彻底恢复的北方再南征之时宋缺再有伟力都是螳臂当车。
所以文搏目睹着宋缺越来越快的用军事行动扫荡南方完成整合,就知道双方决战的时机正在一步步靠近,而杜伏威就是挡在宋缺面前最后的阻碍,当他解决掉杜伏威,将他的领地占据,收拢江淮悍卒,下一步拦在双方之间的就只有那看似牢不可破的“洛阳八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