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周浚恪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前往莱州的马车。
此时的小渔村已经变的热闹非凡,周边的村民都慕名而来,寻求干货和蚝油的制作方法。
周浚恪特意安排了专人传授制作方法,教员每日补助一百文,也让不情愿的村民多了一丝动力。
也有别村的渔民摇着舢板,带着新鲜的渔获前来售卖。或是一家人推着独轮车,里面装满了生蚝、贻贝和海参,售卖给制作干货的村民。
生意火爆的让人猝不及防,不服老的冯登科还想帮些忙,结果一上午的时间就累得直不起腰来,只能守在冰窖给工人们开关冰窖门。
冰窖的工人们同样忙的不可开交,光是搬运渔获和冰封成块,这两项工作就让他们的人手捉襟见肘。
周浚恪只能将先前的工人分成两拨,一拨在渔村冰窖,一拨在码头附近的大冰窖。同时在两个冰窖的附近招收了大批人手,将先前的工人提拔成工头,带领着后续的工人们作业。
后续招收的工人,就不如先前工人的待遇高。同样的每日两餐,工钱只有二十文一天,这都让人争破了脑袋。
而冯登科不情愿的被周浚恪派遣到了码头大冰窖,村正田二牛则接手了渔村的小冰窖。
两个酒友分开格外伤感,也触及了周浚恪敏感的神经,让他想起了前世的好友。于是两个老酒鬼如愿以偿的喝到了白酒,喝的是酩酊大醉。
不是周浚恪不舍给他们喝白酒,而是他们一辈子都在喝黄酒,突然喝度数这么高的白酒,周浚恪怕他们年纪太大伤了身子。
白酒这东西周浚恪也不缺,后续到达的船只,运送来了不少,让他俩天天喝也供得起。
跟白酒和水泥同时运来的,还有墨韵院算术最好的太监张志高。
准备收购海鲜的时候,周浚恪发现自己没有带一个会算账的人来。如果是管事的人选,不论在庄户里,还是在老兵里,或是选择冯登科,都是能胜任的。
但是这些人都不精通算术,管账又是一个重中之重的位置。在当地招一个账房简单,想找一个三州账房总管,就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首先老式的记账方法,周浚恪看不上,对账太费劲。其次新式的记账方法,青州这边没有人会,总不能让东宫那几个喜欢算术的属臣给顶上吧?
老惦记我大哥的墙角,时间长了我大哥该没安全感了,心里不得犯合计啊?
此乃保平安的大忌,还是少惦记为妙。
没办法,周浚恪只能给闵云去信,让他把墨韵院小算盘给派过来了。
墨韵院是闵云管账管钱,但算账的是张志远。
闵云那两把刷子都能把钱算丢了,靠他算账,墨韵院都得被他算没了。
张志远到了青州,跟周浚恪见了一面,就进入了工作状态。招聘、培训一手抓,账房的队伍很快被拉扯了起来。
要么说数学好的人,逻辑清晰、心思缜密、处理问题能力强。十七岁的张志远,已经显露出大将之风,将招来的人分成了三批。
称重、入账、付钱,是一批人。入库、出库、转运是一批人。记工、开资、批款是一批人。三方相互监察,互为掣肘。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周浚恪的耳提面训,这些后世的办公格局,才一点一点融入他的思维。
张志远则负责监督和审核账本,也是一个不轻松的工作。单单一个青州还算轻松,等三州同时运营起来。要么他自己放权给其他人,要么他就三州奔波。
这些事情周浚恪就不在过问了,交给了张志远的事情,就让他自行处理。
处理不好,才到自己出面的时候。
...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在官路上,周浚恪心里不住的吐槽着。
官道就是后世的高速公路,破成这个损色的,你好意思叫高速吗?
小爷不晕车的人,走这条路都吐两次了,这不要了亲命了嘛。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周浚恪是在受不了了。一来马车里闷热,二来真是吐不起了。
周浚恪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叫停了车队。四下一看,好嘛,好像除了自己都在下面腿着。
咋就不能喊我一声,你们知道车里不舒服,我难道就不知道啊?
下了车,周浚恪看着渔村带出来的孩子们,一个个造的灰头土脸的。只是脸上没有疲惫之色,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没办法,官道是夯土凿实的,三伏天烈日当头,地面早就被晒干,尘土飞扬加上他们满头大汗,脸上不和泥才怪的。
周浚恪招呼着少年们坐在了路边的树荫下,扯起半袖装衣领的位置,擦了擦脸颊的汗水。
“现在走到哪了?”周浚恪问道。
宁四想了想回答道:“殿下,再走一个时辰,应该就到千乘县的驿站了。”
周浚恪接过英放递来的水,哀嚎道:“走了大半天,还没到千乘县啊?啥年月能走到莱州啊?不行回去吧,我不去了。”
“啊?真回去啊?”宁四是个直肠子,顿时傻眼了。
周浚恪反而被问住了,表情十分的尴尬,自己就是抱怨抱怨。真回去,岂不白走了?
英放捂着嘴,肩膀不停的抖动。
周浚恪没好气的瞄了英放一眼,赌气的说道:“都走出来了,还能回去?宁四,按我们的脚程,几天能到莱州?”
宁四算了算说道:“少爷,正常马车是三日的行程。但这马车属实憋闷,孩子们更喜欢走路。这样的话,估计我们需要四天的时间。”
周浚恪咬了咬牙说道:“走吧,找个河边大家洗一洗,凉快凉快,晚上就在千乘县驿站吃饭。吃了饭连夜赶路,明天白天在休息。”
这鬼天气,晚上赶路一定比白天舒服多了,马车跑起来还能加快点速度。
宁四脸色古怪的劝阻道:“殿下,晚上还是住在千乘县驿站吧。夜晚赶路不太安全,野兽凶猛神出鬼没,要是遇上了可不得了。”
宁四古怪在,为什么殿下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是聪慧绝顶,有时候就给人感觉是毫无常识!
好矛盾,好违和!
周浚恪楞了一下神,马上说道:“好,那就夜宿千乘县驿站。”
擦,光想着路面太平,刚被我大哥梳理了一遍,绝对不会出现劫匪强盗。
却忽略了,这时候生态环境好,山东境内是他么有老虎和狼的。尤其要去的莱州,出了名的狼多!
走夜路要是遇见了野兽袭击,宁四等人拼死也会保护自己,可带出来的少年们怎么办?
是自己带他们出来的,自己就得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再次上路,周浚恪选择跟大家一起腿着,可走着走着却有些不太自在。
在村里带着大家一起玩耍的时候,主要是教导为主,并没显现出双方的差异。
现在周浚恪却发现,自己居然插不上话。
倒不是真插不上话,而是少年们说的都是玩乐,自己开口就变了味道,总想灌输点思维和东西。
而周浚恪也知道,这个年纪就是贪玩的年纪,有机会玩耍就该去玩耍。
可自己十三岁的年纪,却没了玩耍的心境,显得与周围的少年们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人家是嘻嘻哈哈边走边闹,自己则一副看晚辈的表情,没了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来到河边,少年们都一头扎进了水里。周浚恪蹲在河边,洗去了身上的尘土,一头扎进了马车。
躺在车上的周浚恪,说累吧,身体还没觉得。说不累吧,既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好像一行人里,只有周浚恪自己觉得辛苦,其他人都习以为常。
想了半天,周浚恪把这种状态,归结到了思维和心态还没转换过来。毕竟他才魂穿过来不到半年的时间,骨子里的思维还在上辈子的舒适圈里。
眨一下回到古代,思维上多少有些抵触这些高强度、低效率的行动。
并且周浚恪也在反思,自己该如何找回少年该有的朝气,是不是最近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让心态转变到了中年?
四天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因人而异。大家都没觉得如何,只有周浚恪觉得比较慢。
进入莱州境内,周浚恪的心情才慢慢变好。
傍晚时分,周浚恪一行到达了莱州的治地掖县,周浚乾和莱州刺史田养民以等候多时。
要抵达的时候,周浚恪让关宝快马去报的。不然进了县城还得亮鱼符,还得打听大哥的驻地,麻烦的紧。
“终于给你盼来了,你大哥我这几些天都瘦了。”周浚乾摸了摸身子,抱怨道。
周浚恪心情大好的打趣道:“大哥,你这堂堂太子一点苦都不能吃,小心爹回去揍你!”
周浚乾一把环住周浚恪的脑袋,说道:“别废话,还不是你给养的。今天晚上你必须亲自下厨,我得好好吃一顿。”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莱州刺史田养民。”
周浚恪用食指和中指挑了一下头发帘,一副流氓做派的招呼道:“你好,田刺史。”
“啊...啊啊,见过齐王殿下。”田养民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跟自己打招呼,急忙还礼道。
田养民出身田氏,就是那个田氏代齐的田氏,世居山东兖州。
兖州挨着曲阜,与孔家世代交好,讲究的也是谦谦君子彬彬有礼。
他是没见过举止这么轻佻的皇子,就连太子殿下见到这位齐王,好像都被感染迹象。
这个锁脖是什么行为,你的太子风范呐?
而且什么时候你们哥俩关系这么好了?举止这么亲昵!据我所知,你太子不是看不上莽撞的齐王吗?
兖州田氏、曲阜孔氏和琅琊王氏,都属于现在山东省的望族,此时归河南道管辖。
田氏和孔氏,虽不抵王氏身为五姓七望,却也底蕴深厚。想知道一些京城的消息,还是易如反掌的。
只是你们这消息,是不是太糊弄人了?以后还能不能信你们,再被你们的假消息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