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记着,那年三月十三,是谢老夫人的七旬寿辰。
老太太这两年身子不大好,本想着自家聚一聚便罢了,图个清净自在。
后又不知为何,突然说要大办一场。
谢定方自是顺她心意,帖子发出去,竟将这阳夏大半的显贵高门都请了来。
面上说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爱热闹。
可眉眼清明的人一瞧便知道,这哪里是做寿,分明是给他家那个未出阁的表姑娘相看夫婿。
寿宴前夕,云奚陪着谢老夫人在棠落园谈心。
“这是你母亲亲手种下的。”
谢老夫人站在廊檐下,遥指着庭院里的一棵海棠,“她自小便主意大得很,旁人家的姑娘都住后院里的绣阁,只她不肯,吵着闹着要同哥哥一样。这不,便单独指了这个院子给她。后来,她又说要在院子里种海棠,说是待到春日里开了花可以做海棠糕吃。”
说到这里,谢老夫人笑了笑,“只是后来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你母亲的海棠糕也没见个影儿。”
再到现在,海棠依旧,人却不在了。
谢老夫人心下有些怅然,转头看向云奚,“你母亲在青州可做过海棠糕给你吃?”
“做过呢。”
云奚垂下眼帘,轻声道:“娘亲总说,那是乡愁,每每做了都会哭。哭的次数多了,爹爹就不肯她做了,怕她哭坏了眼睛。”
“你父亲倒是个会疼人的。”
谢老夫人心中宽慰了些许,“当年这桩婚事我原是不同意的,可架不住你母亲软磨硬泡,非要嫁过去。好在,她也算是没看错人。”
“这姑娘嫁人啊,便如重新踏了一次生门,是好是歹,全看个人造化。你母亲是个造化好的,虽去了青州,没享什么福。可你父亲疼她,这便比什么都强。”
“好孩子。”谢老夫人眼眶微湿,强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母亲不在了,你的亲事原就该我来操心。现下虽说离出孝还有一年,但咱们且先慢慢相看着。你莫担心,到时若是瞧上了哪家的郎君,就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定会为你好好谋划。”
云奚垂眸,轻轻“嗯”了一声,又将头小心靠去她肩上。
“外祖母。”她轻声道:“我不想嫁人,我只想守在外祖母身边。”
“傻孩子。”谢老夫人笑,“姑娘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哪能一直腻在外祖母身边,叫人笑话。”
谢老夫人离开后,云奚回屋午憩。
青梧轻轻阖上门,一转头,见游廊里日光清透,树影斑驳。
便叫上绿绮一同拿着笸箩,坐在长廊前的翘檐底下挑绣线,消磨时辰。
“青梧姐姐。”
绿绮低头挑了半晌,终是搁不住好奇,问她,“你说老夫人这样疼咱们姑娘,为什么还要去别人家相看郎君?嫁给大公子或二公子不是更好,可以留在谢家日日相见。”
“要不说你是个傻的。”青梧搁下绣线,斜眼嗔她,“大公子有婚约,二公子又是个庶出,你让咱们姑娘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