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也有把子力气,寻常做做零散小工,或搬砖瓦,或下农田。旁人看他勤快,年纪又小,也照看一二,拿回来的钱都补贴家用。
等夜里吃过饭,落苏就把白日里赚的钱都铺在榻上,几人盘腿坐在上头数。
数到最后,落苏的脸上都笑开了花,“阿宁姐姐,我们赚了好多钱啊!”
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两贯钱。
他们原也不靠着这些钱过日子,不过都是做给旁人看的,不过眼下瞧着,自己动手赚来的,果然要格外好一些。
云奚也笑,“都收起来,明儿去了集市,拿这些钱给你们买衣裳穿。”
在外头装得时日长了,她也做足了长姐的模样。
次日集市上,果然给清音落苏买了两套衣裙。
钟离也没落下,一身宝蓝窄袖圆领的袍子。十四五岁的少年,穿上也格外意气风发。
云奚满意极了,看着他们弯眼笑。
在外头,他们就是她的倚仗。总要人多,热闹些,日子才能红红火火,顺畅的过下去。
其实她这样的人,不论在哪儿,不论离了谁,都能活得很好。
住得时日长了,也会有好心的婶娘婆子过来劝她,“你家那汉子寻了这么久也寻不见,你又拖家带口的带了这么些个弟弟妹妹,日子过得艰难。不如索性另寻个依靠,你的好相貌放在这里,想要什么样的郎婿找不到?”
每每此时,钟离就会义愤填膺的冲进来,抱着云奚的腿干嚎,“姐姐,你不要我哥了吗?那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哦,钟离是她传闻中丈夫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小叔子。
云奚忙顺势软着声解释,“没有没有。你听谁瞎说?我撕烂了她的嘴。你放心,我生是你们钟家的人,死是你们钟家的鬼。”
钟离也跟着装,“那就好。”
又一抹本就没有的泪,殷切握着云奚的手,“姐姐你放心,若是我哥不回来,还有我。我娶你!这样以后你死了,照旧还是钟家的鬼。”
这般不忌的豪言壮语,惊得婶娘婆子一个脸上红,一个面上白,再坐不住,忙忙找了由头离开,往后也再不提这样的话来。
清音落苏后来知道,笑着来掐钟离的嘴,“真是亏你想得出来,还你娶姐姐。你才多大,就想着要娶媳妇儿了?”
钟离边躲还要边反驳,“再过一年我就十五了,怎么就不能想娶媳妇儿了?”
五月榴花妖艳烘,云奚坐在槐花树下绣香囊,看他们打打闹闹,灿烂鲜活的笑。
只是夜里仍会做梦。
那些藏在暗里,不能见天光。那些慵暝红烛,温柔缱绻,旖旎的旧梦。
他囚了她的身,也要将她的心一点一点吞噬干净。
反反复复,她于梦中惊醒,满枕的泪。
云奚打算月底就离开姜湾村。
清音几个听了有些舍不下,漂泊的日子过得久了,微一安定下来人就生了惫懒,再不愿颠沛流离。
但还是得走。
包裹行囊都收拾好了,钟离先行一步,出去雇马车。
一推开门,就见大门底下倒着个人,一身是血,气息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