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尼伯龙根和混血种（二合一）
“好点了么？”昂热关上了车窗，看向身边蜷缩在座椅上的路明非。
“嗯，好多了。”路明非长舒一口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校长。”
“听说中国的家长大都不太会表达爱意，我很遗憾。”昂热耸耸肩，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光碟，塞进了汽车的cd机里。
“要请我听演唱会么？”路明非不解。
“不，下面我要跟你谈谈另一件事，准确的说，是询问你。”cd读取完毕，昂热把手放播放键上，扭头问路明非：“楚子航的血统，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对么？”
“啊……”路明非一愣，心虚地挠挠头。
因为在见到校长前，他就下定决心要替师兄隐瞒这件事了。
“先听听这个吧。”昂热敲下了播放键。
cd光盘开始转动，玛莎拉蒂的车载音箱中“沙沙”的杂音过去后，响起了两个低沉的男声，都如同梦呓。第一个是昂热自己，第二个，是楚子航的。
“你在那条高架路上没有看到任何车，对么？”
“什么车都没有……安静，很安静，只有风雨声。”
“还记得你们的时速么？”
“速度好像……消失了。”
“说说那些影子吧，他们是谁？”
“他们饿了……他们渴了……他们想要新鲜的肉食，但他们吃不到……他们……死了。”
“进入高架路的路口，你记得编号么？”
“路牌……被柳树遮住了。”
“但你注意看了路牌，对么？所以你记得它被柳树遮住了。”
“看了……看不到……柳树……在路牌前摆动……”
“再仔细想想，你看了那块路牌……一块路牌，绿色的路牌，它被柳树遮住了，但风吹着柳树摇摆，露出了些文字，对么？露出了些文字，你记起了什么没有？”
音响中楚子航的呼吸声忽然变得异常沉重，通过那套昂贵的音响在封闭的车内空间中回荡，整个空间就像是什么怪物巨大的肺，一收一张，一收一张。
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下雨，可外头好像还是响起了狂风暴雨的动静，好像那个看不见的台风天重新降临。
那个夜晚就像是个魔鬼，而风雨是它的使者。
路明非屏住了呼吸，沉默地盯着中控屏上的读秒缓缓跳动。
“000……000号！”呼吸声中断，仿佛叙述的人被一刀斩绝。
……
“为什么要这么做？”路明非声音低沉。
“你和楚子航的预科任务结束当天我赶到了香港，在医院里见到了楚子航，那个时间点估计你和源稚生正在酒店房间里喝酒。”昂热缓缓地说：“跟我同行的人是富山雅史教员，他在中国完成你们的入学辅导工作后就曾经向学院汇报过，楚子航对学院隐瞒了某些事情，在面试和入学辅导的过程中都没有主动上报的意思。”
“所以去香港的时候我顺便带上了他，你应该知道富山雅史的言灵是什么。”昂热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意是让教授们之间关于楚子航的风言风语能消停点，但在富山雅史对他施加了催眠后，我意外地收获了刚刚的那段对话。”
“从你的表情来看，似乎并没有特别意外。”昂热看向路明非：“楚子航早就告诉过你自己的过去，是么？”
“简单说过，但……没有这么恐怖。”路明非微微点头：“这一切……就像是一场骇人听闻的噩梦一样。”
“是啊，噩梦。”昂热说：“我查过地图，那条高架路的路口是从‘001’开始的。也就是说，楚子航口中的‘000号’路口，在现实中并不存在。”
“幻境吗？跟山口次郎搞出来的九龙城寨一样？”路明非迟疑地说：“楚子航认为，那条高速公路上的向他们父子发动攻击的奥丁，很可能是龙王级别的生物。”
“我不认为那是幻境，或者说，不完全是。”昂热摇摇头，递给路明非一张黑白照片，泥泞之中陷着一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这辆车出现在城外的荒地上，车身被严重破坏，就像是几百条鲨鱼咬过，距最近的高速路十五公里，附近没有拖车车辙，而且留在方向盘上的指纹，只有楚子航和他父亲两人的。所以他们是真的经历了这一切，这辆迈巴赫就是最好的证据。”
“山口次郎将你们拖入的，更像是一场他自己塑造的梦境，梦境中的伤口不会带到现实中来，只要不死在梦里，你们现实中的身体就不会有大碍。而在楚子航的记忆中，他的父亲因此生死不明，直到现在还是个失踪人员。”昂热顿了顿：“他父亲的言灵跟我一样是‘时间·零’，也曾是执行部排名前几的执行官，你觉得若是一般的幻境，他有可能会意识不到吗？”
“怎么又是时间·零……”路明非嘟囔。
“相信我，拥有这个言灵的人其实很少。”昂热说。
“也就是说，校长你认为那条台风天的高速公路……是真实存在的？”路明非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紧缩了一下，那座海滨城市是他的家乡，而现在昂热居然告诉他，有一条疑似龙王的东西就住在他老家的某条高速公路上，手下还养了一批吃人饮血黑影怪物。
“关于这个，我在离校前曾经跟守夜人有过一番对话，在长谈过后我们提出了一个猜测……”昂热缓缓地说：“楚子航和他父亲误入的，是死人之国——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那是什么？”
“死人之国尼伯龙根，最后一个自称去过那里的女巫被烧死在十字架上了，那还是中世纪的事。它是所有炼金术师想朝拜的圣地，虽然名叫死人之国，但并非广义上的‘冥界’、‘地狱’，它里面尽是宝藏。”昂热说：“大部分学生们不知道，守夜人其实是当代最强大的炼金术师，他们一脉对于炼金术的理解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而我也相信他的判断。”
“宝藏？尼伯龙根里四处飘荡着金银财宝吗？”路明非还没见过守夜人，不过芬格尔曾告诉他，守夜人是曼施坦因教授的父亲，他真的很难想象那个严肃的秃顶小老头曼施坦因叫别人爸爸时的样子。
“与你认知的宝藏可能不太一致，这涉及到炼金术的核心。”昂热顿了顿：“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炼金术，就是‘杀死’物质，然后令物质‘再生’。在重生的过程中，杂质被剔除，物质获得新的属性。而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里，遍地都是死去的物质。”
“曾经有炼金术师描述过那个国度……没有白天和黑夜，天空里始终浮动着半暗半明的光，地面和山峦是古铜色的，由死去的土和金属构成，天空是灰色的，由死去的空气构成的，火焰是冰冷的蓝色，由死去的火元素构成，水不能浮起任何东西，因为水也是死的。那里有城市，用死去生命的骨骼构建，第五元素‘精神’富集在里面，能够炼出传说中的‘贤者之石’。”
“可这不能说明什么吧。”路明非摇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过载了：“就算尼伯龙根不是神话，也无法代表里面就住着一条以奥丁模样见人的龙王啊？”
“很高兴你能够和我积极地讨论学术问题，明非。”昂热笑笑，继续说：“引导我跟守夜人将尼伯龙根与龙族联系上的根本原因是，我们对龙族一直以来的研究中，很少能找到龙族聚居的遗迹，尤其是黑王尼德霍格以神的名义统治世界的遗迹，黑王尼德霍格被杀之前的遗迹，一处也没有被发掘出来。可是就连埃及法老还能留下一堆金字塔呢，不是吗？”
“这不奇怪么？那是何等绚烂的文明啊！他们曾奴役人类，修建了宏伟的城市。典籍中说青铜与火之王居住在北方冰原中铸造了高耸如山的青铜宫殿，还有着名的擎天铜柱，黑王在上面钉死了白王，那根巨大的柱子上记录了黑王漫长的战史；他还曾下令修建跨越大洋的神道，根据推算神道宽四百米，是比今天的人和高速公路都庞大的工程。但随着黑王的死，这些伟大的遗迹就消失了，就像亚特兰蒂斯在一夜之间沉入了大洋。”
“校长你的意思是……”路明非瞪大了眼睛：“龙族的聚集地……其实都是存在于另一片空间内尼伯龙根？而奥丁的尼伯龙根，就是那条高速公路？！”
“我就说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昂热满意地点头：“这就是我跟守夜人的结论，还记得楚子航说的吗？在奥丁身旁侍奉着他的不是漂亮的瓦尔基里们，而是一些早已死去的黑影。一切都对上了，死人之国里生活着的当然就是死侍和他们的主人——某只初代种，甚至是龙王。”
“校长……你不会打算冲进尼伯龙根，用机枪把奥丁扫死吧？”路明非脑中闪过浑身肌肉的阿诺德·施瓦辛格端着加特林扫射的画面，然后又把那颗脑袋替换成校长的这张老脸，不仅打了个寒颤。
“不，这怎么够？”昂热摇头：“如果真的能找到尼伯龙根的所在，那我一定会把龙类捆在他们的神殿里，在每个神殿里都塞上一枚核弹，同时引爆。我会坐在那根钉死白王的铜柱上看这群爬行类的世界覆灭，大火像雨一样从天空中洒下来。”
“想起来就很美，不是吗？”昂热淡淡地说：“要不要跟我一起见证那一天的到来？”
“如果我说我不想见证，你就会放过我吗？”路明非无奈地说。
“这很难说。”昂热微微一笑：“把话题回到楚子航的身上吧，明非，你也知道他的身上出现了一点问题吧，可是却没有求助我，为什么？”
“我……我……”路明非答不上来。
“你并不信任我，或者说，并不信任学院。你担心我们把楚子航视作龙类或是死侍，流放到某个无人岛上或者杀死，对么？”昂热说。
“是有点……”路明非叹了口气：“我都在想万一师兄要是像山口次郎一样，其实是条还没睡醒的龙该怎么办才好……他的家人搞不好都是他幻想出来的……那，那我……”
“放心吧，他不是龙。”昂热摇摇头：“楚子航只是用了一种名为‘爆血’的禁忌技术，他会让使用者一步步接近‘临界血限’，血统纯化带来的快感，会让使用者沉浸在无所不能的幻觉中。”
“可这是谁教他的？”
“狮心会的羊皮卷中，隐晦的记载了爆血的原理和使用方法，楚子航自己根据其中的蛛丝马迹总结了出来，他是个天才。”昂热说：“其实从我听说他会成为下一任狮心会会长时，就猜到他会这么做了，楚子航是把复仇和怒火深埋在内心深处的人，为了替父亲报仇，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堕入深渊。”
“就像你一样？”路明非看着昂热。
“对，就像我一样，我们是同类。”昂热拍拍他的肩膀：“同类之间的默契，让我没有阻止楚子航探寻爆血的秘密，只不过他归纳整理的能力超乎了我想象，所以才说他是天才。”
“这种该死的技术，你们狮心会为什么要发明出来？”路明非看着昂热，怒道：“没人性的技术，我要告你们虐待我师兄！”
“嘿！狮心会也只是总结了前人的经验而已，况且我已经销毁了关于这项技术的大部分资料了，要怪就怪你师兄天赋异禀吧。”昂热摊开手说：“明非，你知道混血种诞生的真相吗？”
“校长，我不想……”路明非意识到校长又要给他讲血腥故事了，赶紧拒绝。
“其实世界上本不该有混血种存在，龙族不屑于和人类混血，就像是人类和其他灵长类没有混血一样，因为不可能有人愿意和大猩猩尝试生育后代。即便在试管中培养胚胎，也会挑战道德的禁区。但混血种最终还是出现了，因为我们是被强行制造出来的。”
昂热不搭理路明非，因为现在是校长的特别教学时间：“因为一场特殊的变故，人类杀死了黑王，从龙族手中夺取了世界。这时他们本该把龙族彻底埋葬，以免遭到复仇，但有些人不舍得毁灭龙族……因为龙是太过强大和美丽的生物，掌握着‘炼金’和‘言灵’两种技术，人类觊觎这些力量，不断地研究仅存的龙类。以进贡于神的名义，令人类的女性和龙类生育混血的后代，从而缔造了所谓的‘混血种’。”
昂热轻声说：“被进贡于龙类的女性很难活到孩子降生后，因为她们的躯体太脆弱，但孕育的孩子又太强大，她们在铁栏构成的囚笼里，在漆黑的地牢里，或者被捆在石刻祭坛上，痛苦地挣扎，浑身鲜血，无法完成分娩。”
路明非闭上眼睛，他似乎能看见深色的石壁上溅满更深的血色，灯火飘摇，女人的哀号和怪物的嘶吼回荡在地窖深处，太古的祭司高唱着虚伪的圣歌，赞颂着泛着腥臭味的异类们诞生于世。
“最终，作为容器的母体会被里面的子体突破，温顺的后代加以培养，危险的后代被刺进笼子的长矛杀死，然后一代代继续混血，直到血统稳定。”
在那个黑暗的时代里，没有人道可言的。
“今天的晚饭我看来是吃不下了。”路明非低声道。
“现在你应该能理解，为什么我们那时必须投票表决你是否具有降生于世的资格了。”昂热也低声说：“我过几天会找楚子航聊聊的，在完成复仇前就变成死侍，不值得。”
“关于楚子航血统的事就此揭过吧，也不要找别人商量，我会处理好的。”昂热轻点出仓键，将缓缓冒出的光碟“咔”的一声掰断后，叮嘱道：“‘爆血’的事我虽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这件事传到校董会那里，一切就会变得很麻烦，明白吗？”
“明白！”路明非回答地铿锵有力，但完全不敢看昂热的眼睛：“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楚子航知！”
“源稚生也知！”路明非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校长，要怪就怪你提醒得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