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私は富山雅史です
老唐呆呆地站在公路边，身前一根刻满雕花造型浮夸的栏杆自动升起，原因是一辆兰博基尼跑车正从他的身边经过缓缓驶入校门，旁边的保安亭里似乎无人值守，一扇镂空设计的生铁门扉也关闭着，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校内错落有致的欧式建筑和扑棱着翅膀起起落落的鸽群。
“怎么看上去比宣传照上还气派……”老唐喃喃着，这才想起该跟送他上山的那位机车少女道声谢，可一回头才发现，摩托车和它的骑士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唐挠挠头，纠结自己到底是该给路明非打个电话，还是干脆从栏杆下钻过去算了。
这时，他看到一位穿着墨绿色校服、留着淡金色长发女孩向他走来，那扇生铁门扉似乎是感应到了女孩的到来，未等她行至门前便自动打开了。
“你好，是罗纳德·唐吗？”女孩来到了他的身前，老唐这才注意到，这女孩长得绝顶漂亮，但身材却有些娇小，完全不能跟刚刚那对大长腿相比。他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看到那机车妹子头盔下的面容，不过身材那么好，想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吧？
“啊，我是我是。”老唐赶紧说：“小姐怎么称呼。”
“Zero，叫我零就可以。”零朝他点点头：“有人拜托我来接你，请走这里。”
“那个，拜托小姐你的人，是明……是路明非吗？”老唐好奇地问。
“是的，但是他临时有点事，恐怕要晚饭后才能空出时间。”零带着老唐回到了校门前，门扉再次为他们敞开：“富山雅史教员正在他工作室等你，请跟我来。”
这时，短信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老唐，实在抱歉，我这边临时有事脱不开身，但是有让靠谱的同学帮你带路。你先跟富山雅史教员聊聊，咱们今晚夜宵局再见哈。”
老唐看着手机，心里顿感一阵欣慰，看来路明非在学校里混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先是帮他联系心理医生，又让美女同学为他引路，而且“临时有事脱不开身”这种说法一听就是有很不得了的大事要做吧？莫非是导师准备保送他读研究生？还是直接硕博连读？
老唐一路跟着零步入校园，零偶尔会跟他介绍几句诸如“这是学校的体育馆……游泳馆也在里面……这里是食堂”，在老唐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连声惊叹下，两人终于止步在了一幢洋馆之前。
“那个，小妹妹……”老唐开口道。
“叫我零就好。”零纠正他。
“哦哦，零同学……”老唐犹豫地说：“这地方看上去，怎么像招待外宾的大使馆似的？”
“这里富山雅史教员的工作室。”零看着老唐：“诺顿馆。”
“你们学校的心理老师，在公馆里开工作室？”老唐一愣。
“富山雅史教员拥有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入职卡塞尔学院，致力于改善全校师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尤其擅长对青年人士的心理健康的评估、诊断与治疗。”零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背台词：“为了确保诊疗的精准性，学院特意在诺顿馆中成立了心理健康工作室，毕竟在环境优美的地方工作，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工作效率。”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老唐迷迷糊糊地说。
“请进。”零上前半步，推开了诺顿馆的大门。
“这简直……太哇塞了。”看着诺顿馆内堪称奢华的欧式装修风格，老唐惊叹道。
“走这里。”零边带路边说：“唐先生还没吃中饭吧？”
“没事没事，我一会儿去你们食堂……”
“来都来了。”零平静地说着，推开了接近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富山雅史教员也在等你一起共进午餐，厨房已经准备好了。”
老唐跟着零走进了这间办公室，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中洒了进来，其中部分落在了头顶那盏水晶吊灯上，反射出的光线宛如星光点点，照得人眼花缭乱。
窗边的男人随手半拉上了白色的窗纱，老唐这才看清他的相貌。
他的身材高大，白色的GUccI衬衫下是显而易见的隆起胸肌，一对眼睛是罕见的冰蓝色，透过白纱的阳光让他披散着的头发如金子般的耀眼，正好衬托起了那张如希腊雕塑般的脸。
“初めまして、私は富山雅史です、よろしくお愿いいたします。”金发男带着和煦的笑容上前一步，向老唐伸出手。
“初次见面，我是富山雅史，请多多关照。”零贴心地翻译道。
“你好你好……”老唐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地跟那只有力的大手握在了一起，随即又用中文跟零低声道：“这个……富山老师怎么，额……”
“唐先生是觉得我的日语不太流利？”富山雅史教员笑道：“从国籍上说，我是意大利人，但是父亲有二分之一日本血统，所以我也算是混血，并且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他老人家去世的早，为了纪念他永不磨灭的精神，我保留了自己的日文名。”
“然后你还会说中文？”老唐看着眼前的金毛兄，心里有点崩溃，这根本不是你日语说得好不好的问题吧？！长着一张这么古罗马风情的脸，取个叫富山雅史的日文名，又不是洋哥们儿下海当牛郎取艺名！
“我们学校全面普及中文，谁都知道中国将成为世界上最繁荣的地方，这是响应时代的做法。”富山雅史淡淡地说：“你身边的零同学是俄国人，但是她也说中文，不是吗？”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老唐幡然醒悟，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一路上遇到的家伙不管长着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脸，的确嘴里说的都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富山老师，现在可以用餐了吗？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零提醒道。
“喔，当然。”富山雅史一把搂过老唐的肩膀，把他往一张长方形的餐桌边推。
没错，这间办公室里，居然还有一张餐桌，上面不光铺着花样繁复的桌布，还摆着银质的餐盘、刀叉与烛台，看得出来上次用餐的时候，是朝着烛光晚餐的方向做布置的。
零推开办公室的门，对着走廊打了个响指，很快，一个侍者打扮的家伙推着餐桌走了进来。
又是个高大的家伙，从灰眉灰眼的相貌来看是个德国人，后脑勺上扎着一个小辫子虽然颇显随性，但表情却是一本正经。
“富山老师，唐先生，请用午餐。”那人拿出一瓶置于冰桶中的香槟打开，为两人各倒了一杯后，又拎出了一个木桶，放于桌上。
“这是要？”老唐没见过这种阵仗，有些新奇地问。
“今天的午餐是寿司。”富山雅史……好吧，恺撒微微一笑，说道。
“现捏寿司？”老唐明白了。
“没错，寿司如果不是现做的话，给我的感觉就是吃了一桶冷饭而已，毫无乐趣。”恺撒淡淡地说：“介绍一下，诺顿馆的主厨芬格尔，主攻方向是日本料理，曾在日本‘东京帝国酒店’担任行政主厨。”
“空尼奇哇，哇达西哇……这个这个……芬格尔呆死！”芬格尔跟老唐打招呼，跟他一比，恺撒的日语水平都被衬托地高明了不少。
“空尼奇哇！”老唐受宠若惊地看看恺撒，又看看芬格尔，他还记得自己这趟是来治病的，但这阵仗又让他有点搞不明白了，莫非是什么新颖的惊吓疗法？
“那个，富山老师，关于我的……”老唐欲言又止。
“嘘。”恺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芬格尔大厨不喜欢别人在他制作寿司的时候聊与料理无关的东西。”
“哦哦，抱歉抱歉。”老唐赶紧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好奇地看着芬格尔大厨先是用四指从木桶中挖出了一坨米饭，而后像是捏橡皮泥似得将白米饭捏成长条形状，又用银质筷子颤颤巍巍的夹出一坨明黄色的海胆放于饭团之上，最后再徒手将寿司放于两人面前的餐盘之上。
“海胆寿司，选用的是红海胆，请用。”芬格尔说。
“今天早上刚到的海胆，品质还算过得去。”恺撒大大方方地将寿司送入嘴里，几番咀嚼过后又浅饮了一口香槟，说道：“第一口寿司我习惯不蘸醋，唐先生也可以试试，我品尝喜欢食材本身的味道。”
“好的好的。”老唐点点头，也学着恺撒的样子将海胆寿司送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了两下。
“如何？”恺撒微笑着问。
“嗯嗯，很新鲜，感觉上一秒还在它海里自由泳呢。”老唐竖着大拇指，其实他完全没吃出先包寿司跟寿司店的外卖有什么不同，反倒是刚刚芬格尔大厨用大拇指推送饭团到四指之间的动作，有点像是印度人吃手抓饭……
当然，老唐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人家可是在什么东京帝国酒店混过的主厨，怎么可能跟印度手抓饭搭上关系呢？
“金枪鱼寿司，选用的是蓝鳍金枪鱼的大腹部位，请用。”
“寿司之中，我尤其喜欢金枪鱼寿司，大腹部位更是肥美，可以称得上是寿司之王。”恺撒说：“唐先生，尝尝合不合口味。”
“哦哦……”老唐正准备享用恺撒口中的极品寿司，一不小心突然看见，芬格尔大厨捏饭的手好像有些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
“大厨，你没事吧？”老唐关切的问。
“哦，没事，职业病而已。”芬格尔淡淡地说着，又叹了口气：“料理行业的工匠精神，让我做任何事都一丝不苟，这是我的习惯。因此常年工作下来，手部的肌肉自然会有些损伤，这也是我后来离开酒店，转为富山老师私人厨师的原因。”
“不愧是大师，我最佩服的就是日本人的这种精神！”老唐感慨地说着，嘴里米饭的淡甜和金枪鱼大腹的丰富的油脂交错着，他好像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富山老师说自己只吃现做的寿司。
一顿寿司宴中，吃的并非仅仅是料理，更多的是料理人心中的那份情怀啊！
看着面露感动之色的老唐，恺撒满意地点头，又朝着立于门边的零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趁着芬格尔介绍“海松贝寿司，自带淡淡甘甜，可以适量地涂抹一些山葵……”的时候，悄悄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闪身而出。
零摸出了手机，拨通了路明非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路明非的声音，他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声线，做贼似的应了一声。
“你的朋友已进入诺顿馆，恺撒正在招待他吃中饭。”零平静地说：“中午吃寿司，芬格尔当主厨。”
“芬格尔会捏寿司？”路明非一愣：“我怎么没听他吹过。”
“他说他会，但是今天早上我看见他在偷偷看印度手抓饭的视频。”零说：“但是不要紧，恺撒给他安排的身份是‘东京帝国酒店’的前行政主厨，你的朋友应该是相信了，正在津津有味地听芬格尔说关于日本工匠精神的故事。”
“难为老大了，吃手抓饭的手捏出来的寿司，想想都够味儿。”路明非感慨道：“能拖延到晚上吗？”
“应该没问题，这顿饭至少能吃两个小时。”零冷静地说：“恺撒提前准备了一些心理学的书籍，我也会帮忙。”
“你懂心理学？”路明非问。
“不懂，但是上午跟恺撒一起看了几本书，应付外行人足够了。”零顿了顿，问道：“你那边呢，诺诺怎么样了？”
“刚刚吃了些药，现在应该好点了，过半个小时再给她测一下体温。”路明非叹了口气：“等苏茜回来换班了我就去找你们，争取早点到。”
“没事，我这边目前没问题，你按自己的步调来。”零说。
“多谢，我欠你一顿宵夜，零。”
路明非挂断了电话，担忧地看着身旁倒在床上的诺诺，再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