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小百合，我们的目的地是？
2009年7月20日，中国南海。
今天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大晴天，一艘白色的小型游艇正在海域之上缓缓前行着，蔚蓝色的大海，半空中滑翔而过的海鸟，再加上躺倒在游艇甲板上，穿着短袖短裤午睡的少年，真是一幅足够和谐的画面。
“路师兄，要不要喝椰子汁？”穿着波西米亚风格长裙的少女赤着脚，蹲在路明非的身边问。
“鲜椰子？你刚刚穿着草裙去打猎了吗？”路明非睁开眼，望着头戴宽檐遮阳草帽，胸前的衣领上别着一幅黑色墨镜的夏弥，吐槽道：“你真是一心打算来度假的是吧？”
“哎哟，来都来了嘛。”夏弥吐吐舌头，把手里插着吸管的青椰子递给路明非：“昨天逛超市的时候有看到，就顺手买了几个，反正师兄说学校会报销的……快尝尝，甜不甜？”
“嗯，还行。”路明非叼着吸管说：“咱们现在在往哪走呢？”
“我也不知道。”夏弥在他身边坐下：“师兄在那份资料里锁定了几个幽灵船曾经出现过的地点，我想现在前进的方向，应该是其中的某一个吧。”
“这样啊。”路明非点点头，仰头望着天问道：“话说回来，师妹你真的相信吗？”
“相信什么？”夏弥一愣。
“幽灵船的传说。”路明非平静道：“怎么想都是被人杜撰出来的鬼故事吧？就像尼斯湖水怪一样，没有时光包袱巾的情况下，怎么会有蛇颈龙能存活到现代呢。”
“我也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夏弥摇摇头：“只是有点难以想象，一艘在海上漂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船会是什么样子，就算船员真成了骷髅，也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吧？那样的话，时间岂不是很难熬。”
“是啊，换做我应该早就疯了。”路明非赞同道。
“所以师兄你不相信尼斯湖的水怪传说，除开生物学的角度之外更多是觉得，就算真的有那样一只没有同伴的蛇颈龙，在湖里孤零零地度过了这么多年，也早就孤单的疯掉了对吧。”夏弥把墨镜架到了鼻梁上：“你不喜欢一个人孤零零的感觉，对不对？”
“谁喜欢啊。”路明非耸耸肩：“就算是每天念经拜佛的老和尚，无聊的时候也会把徒弟叫进来说两句话吧？比如‘庙里最近香火如何呀？’‘为师今晚想吃炒山药’什么的，是不是？”
“也分情况吧。”夏弥平静地说：“读高中的时候，我没事干就经常一个人周末跑到图书馆去，从早上待到傍晚，中午饭就吃前一天买好的面包。晚上回家路上，再顺路去家附近的小公园里荡一会儿秋千，直到我妈给我打电话，喊我回家吃饭。”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去网吧上网来着。”路明非说。
“对吧，烦心事多了，就会想一个人待会儿。”夏弥说：“脑袋空空，什么也不想的感觉，其实也挺不赖的。”
“不，我那是没得选……”路明非支吾道：“师妹你性格这么好，也会有烦心事吗？”
“有啊，谁没有烦心事。”夏弥哈哈一笑：“只是过去的很快而已，第二天就不记得了。”
“等等……”路明非忽然脸色一变，双手捂着肚子：“你刚刚给我的椰子，确定没问题？”
“啊？没问题吧，我刚刚还喝了一个呢，甜甜的。”夏弥奇怪地问：“你怎么啦？”
“我肚子疼，去上个厕所……”路明非捧着椰子连滚带爬地起身，奔向船舱。
“喔~”夏弥长长地喔了一声，顺势占据了路明非的位置，躺在了甲板的毛毯上。
“我刚刚看到路明非急急忙忙地跑进去，他怎么了？”不一会儿，她身后传来楚子航的声音。
“啊，他说自己喝了椰子汁，肚子疼。”夏弥愤愤地说：“还怀疑我下毒害他呢，伤心。”
“确实有部分人喝鲜椰汁会出现腹泻的反应。”楚子航点点头，穿着简单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的他，跟惬意环境中清凉打扮的夏弥相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师兄你不用开船么？”夏弥摘下墨镜，冲他眨眨眼。
“我设置了自动驾驶，现在船速也不快，没事的。”一阵海风吹起了楚子航的碎发，他把手里拎着的那双拖鞋放在了夏弥的脚边，淡淡地说：“你的鞋子落在船舱里了。”
“喔喔，我说我的拖鞋君跑哪儿去了。”夏弥敲敲自己脑袋，晃动着脚丫说：“我刚刚……在跟路师兄聊天来着，聊过去的事。”
“你们以前认识？”楚子航问。
“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要聊嘛！”夏弥义正严词：“到了学校之后我可是要跟着路师兄混的，现在得赶紧打好感情基础才行，不然开学之后入学的学妹太多，他一下被迷乱了眼我还怎么领津贴……我是说，顺利加入学生会呢？”
楚子航很想告诉她，入社团这种事情，与其指望一学期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宿舍里发霉的路明非，还不如去拜托诺诺帮忙，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师兄小时候有人陪你玩么？”夏弥盘起腿，歪着头问他。
楚子航想了想：“周末我妈妈和继父会带我去游乐场。”
“真是少爷的生活。”夏弥换上一脸鄙夷的表情：“你那个时候有朋友么？”
“没有。”楚子航顿了顿：“我不太会玩，我要是有你那么会玩，也许就有朋友了。”
“我也没有朋友。”夏弥撅起嘴，有些不开心地拍拍自己藏在裙角下的大腿，海风掀起她的额发，她似乎是又开心了起来：“喔喔！感觉和过山车一样！”
“上次在海洋公园的时候，你说自己没有坐过摩天轮。”楚子航忽然说：“为什么？”
作为游乐园常客的他觉得，夏弥并不像是那种家境不好的女孩，何况去一趟游乐园也不需要花多少钱。
而且去游乐园的话，总是避不开坐一趟摩天轮的吧？
“为什么？”夏弥一愣：“没有为什么啊，一个人去游乐园本来就很没劲的，更别提独自坐摩天轮了，不是都说乘坐摩天轮的情侣们在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会有种‘与人世隔绝，世间仅有你我二人’的感觉么？那要是一个人去坐的话，岂不是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么？”
“你可以和家人一起去。”楚子航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有个哥哥，不是么？”
“哇，师兄你对学妹的资料研究得这么透彻吗？”夏弥捧着脸看他，又像个小孩似得扁扁嘴：“不行啦，资料上没有写吧？我哥哥是个痴呆儿，痴呆儿是不能去游乐园的，什么都不能玩，工作人员还要赶他。每个周末爸爸妈妈都在家陪他，我要想去游乐园就只能自己去，可谁想自己逛游乐园？”
“我还以为你在家很受宠。”楚子航随口说。
“为什么？”夏弥问。
楚子航不知怎么回答，哪有什么为什么，只是觉得她是那种小公主类型，哪个父母生下这样的女孩会不宠爱呢？她生来就是要被父母拿来得意地展示给别人看的吧？一脸笑容就像能沁出阳光似的。
“我们是双胞胎。哥哥比我早生6个小时，因为我老不出来，把医生护士都急死了，所以就忘记照顾哥哥了。因此他呼吸不通，窒息了半个小时，就变成了痴呆儿。”夏弥说：“所以爸爸妈妈就说哥哥把机会给了我，本来哥哥也会很聪明很优秀。所以我就该做得比别人都好，因为我那一份里有哥哥的一半……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被表扬……”
夏弥吐吐舌头：“唉，师兄你这种大少爷是不会明白的啦，你爸爸妈妈参加你的家长会么？”
楚子航点点头，“爸爸”认为家长会是展示家庭和睦的重要场合，总是和妈妈金光闪闪地出席，以对待投资人的庄重对待老师。
“可他们很少参加我的家长会诶，我从小就是班上的第一名，他们都不稀罕了。高一那年我拿了数学奥赛金牌，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想跟他们说，可我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乱糟糟的，家具倒了，衣服被子到处都是，走两步就会踩到撕裂的布和棉花，一个人都没有。我打他们手机也接不通，就坐在一团乱糟糟里等他们，最后睡着了。天亮后爸爸妈妈才回来，说哥哥不知道怎么不高兴了，把头往墙上撞，乱撕东西。他们就找了好多人帮忙把哥哥送到医院，打了镇定剂，陪他待了整个晚上。”夏弥抱着膝盖出神：“他们都很困了，跟我说了哥哥的情况就回房去睡了，没人问我那个晚上怎么过的，也没人在乎我得奖了。”
“你……不喜欢你哥哥？”楚子航问。
“不啊，我很喜欢他。也许是因为我跟他一起在妈妈肚子里待了十个月，所以他很黏我。他安静不下来，爸爸妈妈都没办法的时候，只要我跟他说话他就会安静。那次他发飙是因为奥赛前我老在学校补习，他总是看不到我，他以为爸爸妈妈把我藏起来了，就发脾气了，其实不是发病。后来我去医院里看他，他躺在病床上，死死地瞪着眼睛看着屋顶，就是不肯睡，可看到我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我把手给他拉着，他在我手上嗅了嗅，闻着觉得味道样子都是对的，是真的妹妹没错了，就拉着我的手睡着了。”夏弥笑笑：“就跟一只小狗狗一样，你会不喜欢自己的小狗狗么？”
“我不能养狗，妈妈对猫狗的毛都过敏。”他抱歉地表示他没机会和小动物建立感情。
楚子航其实有些后悔，他的本意并不是要了解夏弥家里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些事是要藏在心里的对吧？就像“EVA”里的“绝对领域”，绝对的心灵领域，不想别人走进来，譬如他的心里藏着的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
偶尔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还坐在那辆车里，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音响里重复放着那首讲述女儿和父亲之间对话的歌。
哪怕是过去跟路明非谈起那晚的那条高速公路时，他也刻意的略过了这件事，因为别人不会了解，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跟别人说？有些回忆是不太好的，这种苦自己吃就好了，没什么值得分享的，有人愿意和你在凄冷的夜里一起坐在一辆破车里听下雨么？
所以，其实夏弥也没必要跟他说这些。
当然楚子航还是有些被触动的，就像路明非曾说过的，他有时候有点八婆，好管闲事。如果他的年纪小几岁，在高中的时候跟夏弥当上同学的话，或许就可以带着她一起去游乐园玩，两个人坐着摩天轮上，也不说什么话，就只是那样安静地呆着。如果觉得十分钟一趟的摩天轮之旅时间太短暂的话，那就再坐一次，反正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龙族的秘密，龙血也没有像现在这般侵蚀着他的身体，所以他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但是那终究只是他妄想出来的回忆罢了，真实的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雨夜中的迈巴赫里，听着那首爱尔兰民歌。
“那或许你可以像雷蒙德一样，去收养一只大个点的鹦鹉。”夏弥龇牙笑了笑：“我觉得小百合就很好，也很聪明，想吃东西的时候跟小狗似的……唉，这趟真该把它也带出来的。”
“鹦鹉不一定能适应海上的生活。”楚子航说回过神来，说道。
“可是海盗船上不都会带一只鹦鹉么？而且是会说话的那种！”夏弥忽然振奋地挥舞着双手，好像是幻想自己坐在一艘乘风破浪的海盗船甲板上：“哦呀哦呀！给力给力！再快点！”
楚子航不知道她在演哪一出，他呆呆地望着她被海风带起的裙角，夏弥并拢坐着的大腿露出了一点，肌肤白皙。
“小百合小百合，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夏弥喊道。
“早安，早安！”她又捏住自己的鼻子，发出了有些尖细的声音，看来是在模仿小百合说话：“我们的目的地是香波地群岛！是香波地群岛！”
楚子航听懂了，因为芬格尔也跟他说起过这个烂笑话，是出自《海贼王》的典故，这部没完没了的超长篇漫画画到作者都觉得无聊的时候只好祭出“各自修行两年后在香波地群岛”重逢的大招来，两年后少年开始大叔化，萝莉都成小御姐，于是又有新故事可讲。
香波地群岛，就那是个重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