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暗红色长发的女孩
进入安全门后的世界仍然复杂，但好处是哪怕有数条分支的岔路出现在眼前，路明非也只需要选择其中的那唯一一扇安全门即可——因为他手中的“兰若寺之匙”，也只能打开对应的安全门。
显然他们正在进入这一层的核心区域，越往深处走走廊反而越开阔，在经过了数道安全门之后，一条四壁用不锈钢加固、足有七八米宽的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前方是一片明媚的白光。
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钢板包裹的地面，背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应该是这里的管道太开阔了，可是让人隐约觉得……连脚步声都不敢跟到这里来。
通道尽头是一扇白色的金属门，是那种圆角的气密门，明媚的白光从门上的玻璃窗里透了出来。窗的位置很高，路明非努力踮起脚来也只能看见那间屋的上半截，四壁都是白墙，墙上走着各种管线，还有各种大型器械。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一扇门了。”诺诺把手放在门上：“很符合蛇岐八家一贯的设计思路，之前的每一扇门都装有门禁系统，可偏偏最后一扇门没有。能看出他们很自信，自信没有哪怕一只老鼠可以避人耳目地出现在这里，又或者……”
“或者什么？”路明非吞了吞口水。
“或者这扇门的背后住着的其实是一只大脸猫。”诺诺说：“辛辛苦苦的老鼠兄弟好不容易穿过迷宫，结果发现在迷宫尽头等待着他们的不是奶酪，而是血盆大口。”
“师姐更你倾向哪一种？”
“我个人希望尽头是奶酪，但总觉得不太现实。”诺诺的手臂微微发力，随着门扉的开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红色的水溢过门的下缘汩汩流出，沾湿了两人的鞋子。
“师姐！”路明非脸色一变，感到腹腔一阵翻涌。
诺诺没有说话，在余光瞄到血水渗出的那一瞬间她就把刀抽出来了。
面前的是一间屋子，笼统估算这间屋子里原本有至少二十个人，有医生有护士，现在他们全都变成了死人。屋子的地面是血红色的，屋顶是白色的，墙壁上红白相间，他们的血在地上积起几厘米厚的一层，因为气密门的缘故才没有流出来。制造这起血案的东西还留在这间小屋里，那毫无疑问是个死侍，它龙化的身体魁梧得就像个橄榄球运动员，蟒蛇般的长尾拖在血泊里。
诺诺皱着眉头，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侍，无论是学院的教材还是过去在三峡的水面上。可这样半人半蛇形态的家伙还是第一次见，看上去倒是形似从古城高天原里接二连三冒出来，又成片成片地死在源稚生刀下的古代混血种。但那些是早已死去的是尸守，而他们面前的这位显然在不久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它的鳞片光滑肌肉饱满，完全不像尸守那样干瘪。
“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在死侍的面前没有还手的机会，所有人的动脉都被利爪瞬间撕裂，正因如此才会造成这么巨大的出血量。”诺诺望着悬挂在圆形金属壁上，被一柄长刀贯穿而死的死侍：“在屠杀结束之后，猎人又变成了猎物。它扑在门上想要往里窥探，结果被里面的人隔着门一刀杀死。”
诺诺的语气还算平静，如此惨烈的凶杀案现场的确让她感到震撼，但推理出杀人的过程也同样简单，解析这种残暴而原始的杀戮行为，连侧写的能力也不需要动用。
毕竟受害者的身份与死者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目前还存在的疑点不过是杀死死侍之人的身份、以及那人诛杀死侍的行为究竟是出于自保还是正气凌然的见义勇为。
她握住黑金刀的手紧了紧，路明非此时的身体状况仍然不佳，如果是普通死侍她尚有有信心面对，但作为龙渊计划的亲历者，她很清楚蛇形死侍的战力绝非普通死侍能够比拟，这种仿佛来自地狱的生物还有没有、还有多少，诺诺心里完全没有概念。最关键的是，她无法确保在危机发生时的那一刻，自己有没有余力保证路明非的安全。
正在思绪之间，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
“师姐，别发呆啦！侦探的工作还是交给小五郎大叔来吧！”路明非抓住她就跌跌撞撞地想往回跑：“管他是谁杀的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小命要紧！”
诺诺一愣，她意识到大概是来自学院长年累月的熏陶，她逐渐养成了跟恺撒还有楚子航一样的毛病，那就是看到问题第一反应抽出刀来考虑如何解决它，而不是置之不理抱头鼠窜掉头就走。但确实如路明非所说，现在不是兼职侦探的时候，好奇心与勇气并行也不见得什么时候都会是好事……
可现在似乎也不是跑路的时候，随着他们迈开的步子，通道尽头的安全门发出轰然巨响。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沉，那道门是上下开启的闸门，这是落闸的声音！他们被困死在这个通道里了，大功率抽风机开始自行工作，吼声在通道里回荡，这么抽气的话，不过十分钟这里的气压就会低到让人窒息的地步。
他终于明白了，之前他听到诡异喘息声其实就是抽风机在断续工作，诺诺的预言被应验了，在这个迷宫的尽头的确住着能一口吃掉他们两人的大脸猫，怪不得这条通道要用金属加固，这是为了防止金库门后面的那个怪物逃脱，即便它能逃出金库门也会被困在这条通道里，抽气之后它会因为气压下降而陷入昏迷。
何等严密的囚禁措施。
情急之下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信箱里又收到了路鸣泽的短信。
“已经到这里了，何不打开兰若寺的门呢？”
路明非懂了，所谓的兰若寺之匙并不是指引他逃离的，因为它的目标就是这座“医院”的核心。这想必是蛇岐八家的最高机密了，恺撒和楚子航想找的，他们没找到，却让他和诺诺摸到了这里。路明非很想把这个巨大的荣誉让给两位前辈，但已经来不及了，再不去打开那扇门，几分钟内他就会昏迷，接下来可能会死掉。
现在他已经无暇思考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来自小魔鬼的恶作剧了。
他拖着僵硬的双腿拉着诺诺跋涉过满是血的地面，再用僵硬的手把磁卡插进金库门边的卡槽里。万幸的，名为“兰若寺之匙”的磁卡是有效的，庞大的解码工作开始。
这么看来金库门里又是个重症病人，单刀贯穿金库门杀死死侍的重症病人？想想倒还蛮搞笑的。
解码完成，金库门开始释放阀门里的高压氮气，路明非退后几步，四下顾盼。屋子里堆满了各种急救设备，从最简单的氧气罐到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血液过滤车、心脏复苏机、高压冲拴泵、血管造影x射线机、直线加速器这种价值上百万美元的大型医疗设备。
门上方的灯由红变绿，十二道保险栓同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厚达20厘米的硬质合金门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的居然是清新的白檀香味，赤身裸体的女孩站在门背后，一边看着闯进来的两个不速之客，一边用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
路明非呆滞了片刻，他看了看身边同样惊讶的诺诺，又看了看女孩。
她的头发是暗红色的，世上只有那么一种发色让路明非刻骨铭心。
……
古铜色的手狠狠攥住了楚子航的脚腕。
偷袭者藏在电梯井的阴影中，抓住了楚子航的脚踝之后就把全身重量挂在了楚子航身上。那条肌肉贲突的手臂可以媲美世界健美冠军，力量也大得惊人，楚子航的武器都收在风衣里，急切之间无法挣脱。
眼看他就要坠落电梯井，源稚生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楚子航单手板着门框，全身后仰，大半个身体都没入了电梯井中，全靠源稚生拉住他。双方陷入了僵持，恺撒连续开枪，但只在钢梁上打出火花，他根本无法瞄准偷袭者，偷袭者把自己的身体完全藏在楚子航身后。
偷袭者没能如愿的把楚子航拉进电梯井里，于是猛然发力，把楚子航往下拉的同时自己借力腾身跃起。他抓着上方的钢梁晃晃悠悠，细长的尾部缠住楚子航的脖子，金色的双瞳如一对燃烧在黑暗中的佛灯。
那是一头人身蛇尾的怪物，它长着瀑布般的黑长发，长发不断地往下滴水，一张惨白的尖脸从长发中凸显出来，赫然是一张人类女性的面孔。它似乎要欢呼又似乎要笑，巨大的嘴裂中露出尖利的长牙，末端分岔的舌头像是小红蛇那样颤动，如此惨烈的形象让恺撒没来由的想起了日本现代都市传说中名为“裂口女”的妖怪。
它的眉心间忽然开出一朵红黑色的花来，恺撒手中的武器顶着它的头发射，剩下的子弹都被送进了那怪物的脑颅里，紧接着恺撒抬起一脚，把它踹回电梯井里。
踹到那头怪物胸口的时候他的感觉略微有些复杂，那是人类女性的胸膛，这给他的感觉像是残暴的踹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
“死侍！”楚子航抹着脖子上冰凉的黏液，那头怪物的长尾上满是鳞片和黏液，被它缠住就像被大蛇缠住。
恺撒忽然醒悟过来，那确实是一名死侍，他们被死侍偷袭了！
他望着坠入电梯井下方黑暗中的蛇形的死侍，努力把杂念从脑海中驱赶出去——死侍就是死侍，死侍不是人，它们在堕落的瞬间就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灵魂。
只是期待中的撞击声并未传来，因为它在半途就被撕得粉碎，井底的黑暗中忽然亮起来几十双金色的瞳孔，它们贪婪地嗅着利爪上的血味。那名女性死侍下坠的时候，它们不约而同地伸出利爪去拦截，它们四肢末端的骨质爪锋利如刃，那名女性死侍如同遭受万刃加身的刑罚。
成群的死侍正沿着钢架往上攀爬，袭击楚子航的女性死侍是其中体型最小的，所以它最灵活也爬得最快。
恺撒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心脏仿佛被恶魔的爪握住了。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类似的景象，那就是高天原，尸守之巢，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他在迪里雅斯特号中仰望高处，尸守群如群龙升天。
他们再度置身于恶鬼的巢穴中。
“你养的宠物？”恺撒抓住源稚生的衣领大声喝问。
“我还不至于做这种事。”源稚生直视恺撒的眼睛：“即使我要豢养这类东西也不会放在自己家里，就像美国国防部不会把核武器基地放在五角大楼里。”
恺撒迟疑了片刻，看到成群的死侍，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蛇岐八家在这栋楼里豢养这种危险生物，就像你看到群蛇纠缠在一起吐信会下意识地想到自己接近了蛇窝。但源稚生的抗辩也很符合逻辑，即便蛇岐八家豢养死侍来做研究，也不会把养殖基地放在自己总部里，安全措施一旦出问题，这栋楼就会变成地狱。
他一时无法判断源稚生是不是在撒谎。
楚子航从风衣中抽出照明棒，弯折几下之后扔进电梯井里，橘黄色的光照亮了层层叠叠的鳞片，电梯井深处的钢架上爬满了死侍。它们用长尾缠着角钢，用畸形的双爪攀援，动作介乎猿猴、蛇和蜘蛛之间。无法统计数量，也许几十也许上百。
还有几台电梯能够运转，金属轿厢上上下下，在很近的距离上擦过死侍群。这种时候还在运转的电梯里必然挤满了人，人类因为惊恐而浑身冷汗，汗液中混杂着荷尔蒙和肾上腺素，也许还混合着微量的鲜血，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对死侍群来说是近乎d品的刺激。
“真！”恺撒看着电梯井中的群魔乱舞，突然大吼：“真还在房间里！”
“必须想想办法。”楚子航也眉头紧锁：“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快速回到十九层，需要有人确认真小姐的安危。”
“请加图索君把我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输入号码……”源稚生在开口的同时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借机反抗的意思：“然后把手机贴在我的耳边。”
恺撒飞快地打开拨号界面输入了一串号码，并把亮着屏幕的手机朝源稚生送去：“你没有把号码存通讯录的习惯么？”
“大部分时候是存的，不过对几个人例外。”源稚生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