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啊。”
城墙上，利奥望着那支向要塞前进的队伍。当了指挥官以后的状态确实和平时不一样，他现在心脏狂跳，呼气也有些哆嗦。
他按着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回头看看要塞里。
由王国军和雇佣军拼凑出来的万人部队都在各自的位置待命了。布洛妮娅提前使用了宝具，大家也都清楚自己该干什么，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们或许还有不安和恐惧，但至少眼神笃定，军心安稳。
没事，没事的。利奥提醒着自己。
作战计划已经被反复讨论过，能想到的细节都想到了。只要按计划执行，这一战大有希望。但也只能说有希望。
人事已尽，剩下的听天命吧。
利奥注视着魔族军的动静，果然对方又在炮台射程外停下，把一群魔兽赶到前面。
他能辨认出恐惧蛛，那些大家伙的体型相当特别。但恐惧蛛后面好像有些新的魔兽，也可能不是？它们在利奥眼里是高大的人型。
“都就位！快！”
亚伯拉克指挥士兵们列队，同时将恐惧蛛分为两队，再让后面那些新的人型魔兽到恐惧蛛后面待命。
这些直立的怪物名为“狂暴猿”，和恐惧蛛一样是被制造出来的魔兽。它们有4米多高，手臂和腿一样粗壮。每只狂暴猿都被蒙上了眼睛，脖子拴着几根绳子，被几个魔族士兵牵着走。
攻破大门的任务交给恐惧蛛和狂暴猿，魔族军其他人狂暴猿后面就是魔族军士兵和常规的一些魔兽。他们主要负责攻破大门后与敌人交战。考虑到意外情况，亚伯拉克也准备了一辆冲车。
全体就位了，他深呼吸，拔剑。
指向那座让他无比憎恨的建筑。
“进——攻——！”
*****
第一队恐惧蛛冲上来了，和灰水镇一样的套路。利奥心说亚伯拉克够冷静的。明明有兵力优势，士气也肯定相当旺盛，却还能稳扎稳打不冒进。
说实话对方要是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人类的计划就很难实现。但亚伯拉克心底对人类的愤怒不可能消失。只要时机合适，他一定会冲动，一定会出现思考的盲区。
那就是人类的最好机会。在那之前，只能先跟着对方的节奏来了。
利奥抬起左手。
“一号准备！瞄准中央！”
他左边的炮台那里，士兵们迅速调整角度，根据蜘蛛群的移动速度预判。魔族已经摸清了炮台一击能覆盖多大面积，所以在确保恐惧蛛能比较集中冲击某些区域的前提下，把阵型弄得很松散，让人类没法一炮打尽。
但人类也不是没有办法。
“发射！”
轰——
这一炮命中蜘蛛群中央，消灭了大部分恐惧蛛。它们爆炸生出更多小恐惧蛛，和剩下的恐惧蛛一起成群结队地继续冲锋。
等它们快要靠近城门时。
轰轰轰——
人类埋在地下的大量矿井炸药被引爆了。这些炸药对大恐惧蛛很难奏效，但对小恐惧蛛很有用。只要能炸掉十几二十几只，剩下的就能靠诱爆处理掉。
“咿咿——！！”
不多时，恐惧蛛们尖叫着一个接一个地爆炸，掀起的尘土都吹到了城墙上。
利奥咳嗽着。
“别大意！一号抓紧冷却！二号准备！”
一边下令，一边观察爆炸的面积。第一波恐惧蛛消耗了七成的炸药，这个量超出了预计，不太好。
另一队恐惧蛛已经冲上来了。
“瞄准中央！发射！”
轰——
和刚才一样，这一炮把蜘蛛群打成了大小组合。它们跨过同类碎掉的尸体继续冲锋，又把剩下的炸药踩了个遍。
噼里啪啦一阵爆炸过后，不出利奥意料，还是有许多小蜘蛛冲过来。
只能用城墙硬扛了。
咣咣咣——
小恐惧蛛们接二连三撞上去爆炸，城墙似乎有些摇晃。利奥赶紧向下探头，还行，虽然看不全城墙的情况，但从地上碎渣判断应该没炸出缺口。
事实上也确实没炸出来。远远观望的亚伯拉克大概能看清。
他冷笑一声。
“耍小聪明。狂暴猿向前！通知狮鹫队同步起飞！”
狂暴猿们被牵到阵前，士兵们扯下它们的眼罩就赶紧退后。这些怪物看不到东西时会非常安静，一旦看到了什么。
“哦哦哦哦哦哦哦！！”
就会瞬间狂暴，不把看到的东西摧毁绝不停下。它们怒吼着拍打地面，手脚并用冲向城墙。
这可让利奥大吃一惊。
“坏了！快，两座炮台准备发射！”
因为这些怪物可不是蜘蛛那种爬行动物。它们的身高和类人的体型完全可以直接爬上城墙。一旦被它们逼近就完蛋了。
“嗷嗷嗷——！！”
十多只狂暴猿的怒吼震耳欲聋，炮台也准备完毕。
轰——
释放出最后的火力。最前面的六只狂暴猿被炮击炸断了腿，或是炸坏了身体，还有一只当场变成烂肉。
但还有一半多的狂暴猿，居然做出了规避动作，穿过爆炸继续冲锋。
眼看它们就要冲到城下时，利奥反而有些放心了。因为炮击证明狂暴猿很可能不会自爆，那就好办了。
新型魔兽说到底也是生物，而他身边恰好有一位特别擅长对付生物的人。
“赤瞳！”
“明白！”
赤瞳拔刀跳下城墙，独自朝狂暴猿冲上去。
她的刀泛起诅咒的黑气，只一刀，就将一只狂暴猿的腿切开。诅咒进入身体。
“唔啊啊啊啊！！”
然后迅速发作。那狂暴猿的腿很快坏死，跪下去，咆哮着挥动胳膊，但是碰不到赤瞳。
赤瞳不急着杀死它，而是先去解决其他狂暴猿。黑刀的轨迹急速穿梭在狂暴猿之间，让它们接连倒地，没有一只能碰到城墙。
它们还没有死。但即使赤瞳不给它们致命一击，它们也离死不远了。
亚伯拉克望到这一幕，眉头紧锁不得其解。新型魔兽都是专门为战争而生，不光是物理抗性，魔法抗性也很强。但被赤瞳砍了一刀就全躺了。
他知道赤瞳的刀有诅咒，可这也太强了吧？如果连新型魔兽都无法抵抗，那基本说明只要是活物，被赤瞳的刀直接砍到就可以等死了。
她对士兵的威胁太大，必须让自己来处理。亚伯拉克一扯缰绳。
“敌人的炮台已经没法用了！就是现在！冲啊！”
地面的魔族士兵和魔兽跟着亚伯拉克涌向城墙，空中的狮鹫也成群结队飞来。
“放箭！放箭！”
利奥大声喊着。城墙上的弓箭手们全部瞄准下面的魔族军，不管是魔兽还是士兵，优先攻击距离城墙最近的敌人。
“攻击！”
狮鹫上的杜鹃也随即下令。魔女们先布下魔力护盾保护好狮鹫，接着法杖光束齐射，十几个人类士兵应声倒下。
砰——
突然一个超过所有魔法音效的声音，带着风的尖啸起飞。一只狮鹫的翅膀被射穿，摔了下去。
是布洛妮娅。子弹的射程还是比魔法要远，但她还是稍微集中了一下魔力才射击。效果如她所预料的。
现在她知道该用多大的魔力强化子弹能打下狮鹫了。
砰——砰——
又是两枪，两只狮鹫应声摔下。它们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子弹。
不过杜鹃看到这一幕并不慌张。因为人类不可能对狮鹫一点对策都没有，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布洛妮娅是唯一解。
所以魔族军自然也准备了一手。
“散开！”
只见狮鹫们分成两队，一队在城墙附近边移动边向布洛妮娅和士兵们射击。另一队直接飞到要塞上空，威胁要塞内的人类军队。
只要拉开足够的距离，仅凭布洛妮娅一个人就没法前后兼顾。利奥当然知道那帮魔女要干什么。
“魔女们进要塞了！尤莉娅快去！莉卡出发！”
“是！”
“明白！”
两个女孩答应着。尤莉娅返回要塞内，莉卡跳下城墙。
“唔哦哦哦！！”
迎面冲来魔族军，她只管狂奔，能躲就躲，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有一只狮鹫脱离队伍追着她过去了。莉卡拼命跑，那狮鹫紧追不舍。
直到双方离战场很远了，狮鹫上的人跳下来。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啊。”
阿拉蒂娅落地的同时，一把与莉卡武器相仿的大剑跟着插在地上。
“不用这样，莉卡。我说过你必须由我干掉。在杀了你之前我是不会管别人的。”
莉卡先喘口气，再摘下大剑。
“那我也不能把别人卷进来！”
“没错，就是这个态度。你这个态度让我感到恶心。”
阿拉蒂娅也拔起她的武器。这把大剑是她能熟练使用的武器中的一种，她选择这个，就是为了跟莉卡较劲。
“那座要塞很快就会变得比灰水镇还要地狱。你觉得会有人在这里安全脱身吗？”
“这和安全脱身没关系。你的目标是我，这是我的事，我不想影响到别人！”
“真是恶心。那好。”
说着，阿拉蒂娅摸出一块圆形的黑色水晶。
“我倒要看看，你这道貌岸然的模样还能坚持多久！”
水晶发出光来，覆盖了莉卡。莉卡抬起剑准备接招，但是并没有感到疼痛或是什么。这水晶没有攻击性。
取而代之的，是她脑海中有某些图像被挖掘出来，浮现在眼前。
“这是……”
熟悉的教堂里，她被许多哥布林按在地上。从不知男女之事的女孩第一次或者说连续N次品尝到了失去纯洁的剧痛。
她死死抱着一个篮子，里面是昏迷的伊利斯。
“是那个时候……”
“莉卡别看！”
伊利斯从胸针里飞出来，在莉卡眼前使劲摆手，但是没用。
这图像来自莉卡的灵基，不是给两个嘴巴子就能打醒的梦。
很快画面变成了矿山，三个男人拿着刀，朝莉卡逼近。他们扬言要把女孩抓去卖掉。
明明莉卡能轻松杀死他们，却迟迟没有动手。她杀过许多魔物，但从没杀过人。
然而一片红光过后，两个男人就死在了血泊里。剩下的那个带着一身伤逃走了。
“呃……那个人……后来……”
莉卡的头开始剧痛，画面随之变化。
阴暗的房间里，她被刑具绑着，身边是更多的哥布林，然后对她重复在教堂做过的事。
指挥这一切的，是个有着人类外表，长着黑色翅膀的魅魔。她的脸和莉卡十分相似。
因为她是莉卡的……
“唔！”
“莉卡！”
啪——
画面崩碎，魔光消失。伊利斯几乎用掉全部魔力干涉了水晶的力量。
阿拉蒂娅笑道。
“果然你跟我有着一样的经历。那个魅魔是你的姐姐吧？堕落成魔物反过来让魔物侵犯自己的妹妹，啧啧，连我都有些没眼看了。”
莉卡似乎还没从冲击中缓过来，呼吸急促地抹着冷汗。
魔女慢慢走过去。
“现在告诉我，你……”
“我，怎么了？”
传来的回答让阿拉蒂娅止住脚步。她看到莉卡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你觉得，我回想起这些，就能和你一样被恶意吞噬，黑化，然后放纵堕落了吗？”
唰——
莉卡突然砍出一剑，逼得阿拉蒂娅快步退后。
“你居然还能保持住自我？”
“太蠢了阿拉蒂娅。你把我都记得的事情重现一遍，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不会的。你说我和你一样，但实际上我们有根本的区别！”
伊利斯飞到莉卡的肩头，圣骑士骄傲地说。
“因为我有伊利斯，有克拉拉，有姐姐，有许多人安慰我支持我！假如只有我自己，我肯定早就钻进死胡同自暴自弃了。但现在我绝不会跟你一样堕落！”
“说得好哎莉卡！上！干掉她！”
妖精飞回胸针。充盈的魔力贯穿莉卡全身。她让大剑在地上一擦，立刻燃烧起来。
“别再耍些阴谋诡计了阿拉蒂娅！来堂堂正正和我打吧！”
“小丫头片子……”
阿拉蒂娅捏爆了水晶，右手提着大剑，空着左手。
“……那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