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简公三十一年,即公元前五三五年,也就是子产将公孙泄和良止立为大夫的这一年,子产出使晋国。
晋国大夫赵景子就问子产,伯有真的能化为鬼吗?
赵景子与子产的对话记载于《左传·昭公七年》,而子产对于赵景子的问题,直接了当第一个字就是‘能’。
与孔子对鬼神敬而远之的态度不同,子产明显是信鬼神和言鬼神。
但这世间的东西,就算是同样相信,同样说,也会有各自不同的理解。
子产虽说对赵景子肯定的答复,可紧接着就解释了伯有能化为厉鬼的原因。
其解释的核心是这样的,“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简单得概括就是,人必须先有肉体,这样才能滋生魄,才能有灵魂。而如果人活着的时候享受的物品、权势越多,那么他的魂魄就能越强,甚至成为神明。
在子产的话里,透露出当时或是子产自己的观念里,灵魂乃是依附肉身产生,不先于肉体,不独立于世上。
而神明往往是由人在世时的功绩成就的,一如前文中提到的实沈、台骀。
伯有能够在八年之后依然化为厉鬼,就因为他是郑穆公的后代,公子去疾的孙子,当过郑国的执政大臣,权势厚重,哪怕是突然死去,魂魄所拥有的精华也是极多的,灵魂尚能存于世间。
民国年间,国学大师钱穆曾写下一部巨着,名为《中国思想史》。
其中也对子产的这番话有自己的解读,认为子产的话代表了春秋时间古人的生死观念,以子产、甚至是之后孔子为代表的那一些人,他们并不注重生前和死后之事,而是关注人现世之事。
在钱穆先生的另外一篇作品《灵魂与心·中国思想史之鬼神观》中,他把子产所论述的这种观点定义为‘无灵魂的人生观’。
子产博学的知识,使得每次他出使晋国,晋国的国君和大夫都会向他询问,而由于子产信鬼神且言鬼神的‘优势’,事情往往都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当时,晋国国君晋平公又患病了,晋国大夫韩宣子就告诉子产,说平公患病三月有余,没有好转,却是梦见有黄熊闯入他的寝门。
子产对韩宣子说,昔日帝尧杀大禹之父鲧(gun),他的灵魂化为黄熊,成为夏代祭祀的对象,三代以来,一直享受祭祀。
如今晋国是诸侯盟主,或许就是没有祭祀他的原因。
晋国听从了子产的解释,晋平公的病果然好了起来,于是他将莒国产的二方鼎赐给了他。
郑定公四年,即公元前五二六年,郑国大旱,子产派屠击、祝款、竖柎前去祭祀桑山,可他们却把山上的树木都给砍掉,也没有下雨。
子产说,祭祀山神,应该保护山林,怎么能够把树木都砍掉了,这样的罪过是很大的。
于是,子产免去了他们的官职和封地。
次年,郑国大夫裨社对子产语言道,宋、卫、陈、郑四国将在同一天发生火灾,希望能用瓘斝(jiǎ)玉瓒来举行祭祀,这样郑国就不会发生火灾了。
裨社乃是郑国的智者,擅长占卜术数,他将阴阳五行与星象结合,预测福祸吉凶,算是早期的阴阳家。
他此前曾预言到了周灵王和楚康王在同一年(公元前五四五年)去世、陈国的复国、晋平公的去世(公元前五三二年)。
可是子产没有听从的他的建议,不肯给他玉瓒。
郑定公六年,即公元前五二四年,郑国大夫里析预言郑国有灾难,劝子产迁都,子产再次拒绝了。
也就是在这一年,郑国和宋国、卫国、陈国同时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子产积极救灾。
郑定公想要举行祭祀来消除灾难,可子产对他说,不如修行德政。
但最后,子产还是按照礼制进行了祭礼。
火灾过后,裨社再次请求子产希望用瓘斝玉瓒来祭神,要不然郑国还会发生火灾的。
子产同样再次坚定拒绝了他。
子太叔问子产为什么不把玉瓒给裨社呢?如果再次发生火灾,郑国就危险了。
子产对着子太叔再次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天道是悠远的,而人道是亲近的,两者没有什么关系。
他认为裨社是不懂天道的,他说的话多了,总是会偶尔说中的。
子产身为春秋时难得的圣贤,他在生死、鬼神、人性、天道与人道、宇宙与人等方面都有自己的思考,不说对后世的影响,就是对当时年轻的孔子也是有着不小的影响。
以至于孔子相当推崇子产,认为他是春秋时代少有的圣贤君子,对他的评价也是相当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