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跑出了家门,谨慎地跟着披枷戴锁的崔伯庸一路来到了府衙。
府衙外的台阶上,安置着一张桌案。
赫连珏穿着一品亲王的朝服,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案后。
“赫连珏你、你奸诈!”
扛着沉重的枷锁,一步一挨的来到府衙外,崔伯庸正好看到赫连珏这副闲适的模样。
他又累又饿,满心恐惧,多种负面情绪积攒在了一起。
在见到赫连珏的那一刹,崔伯庸终于有了发泄的目标。
他双目赤红,恨恨地盯着赫连珏,仿佛那是他的绝世仇敌。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崔伯庸再心存幻想,也知道,今日自己难逃一劫。
逃?
怎么逃?
他的死士都被捉了回来,当着他的面儿,全被杀死。
郑夫人直接被吓得昏厥过去,醒来后,便有些神志不清。
他的家被抄了,越州大营被占据,部曲、死士也统统都被绞杀干净。
他,崔伯庸,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非死不可,他又何必在赫连珏面前摇尾乞怜?
攒着这口气儿,崔伯庸准备在临死前,痛骂赫连珏一番。
啪!
一枚臭鸡蛋,忽然从人群中飞了出来,直接砸在了崔伯庸的脸上。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唰唰唰!
人群中不但飞出了臭鸡蛋,还有烂菜叶、臭鱼烂虾等等垃圾。
崔伯庸被第一个臭鸡蛋给砸傻了。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怒斥那些刁民的时候,更多的垃圾几乎要将他淹没。
赫连珏惬意地看着这一幕,冷然道:“崔伯庸,看到了吗,民心不可欺!”
“是好是歹,百姓心中也自有一杆秤。”
“你上瞒朝廷、辜负圣恩,下欺百姓、激起民愤,真真是罪该万死,罪不可恕!”
“本王爷身为圣人钦封的越王,自当为民做主、匡扶正义。”
“本王当众宣判,崔伯庸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逼反良民,意图谋反……数罪并罚,家产抄没,家眷发配至交州做苦役!”
赫连珏一连串的话说完,刚才还想着在临死前硬气一回的崔伯庸,再也硬气不起来。
他双脚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当众斩首?
居然要砍他的头?
难道赫连珏不知道“刑不上大夫”的惯例?
他可是世家子啊,就算犯了死罪,也可以赎买。
他的家产被抄没了,可崔家还没倒。只要消息传回京城,崔家就会救他!
而赫连珏,根本不给他任何活命的机会!
过去,都是崔伯庸利用越州天高皇帝远的草菅人命。
这次,终于轮到他体会这种蛮荒偏僻的岭南之地的绝望!
“饶命!越王殿下饶命啊!”
眼瞅着刽子手朝自己逼近,崔伯庸贪生的本能占据了一切。
他卑微地朝着赫连珏祈求。
可惜,晚了!
唰!
一道凛冽的寒芒闪过,鲜血撒了一地。
除了崔伯庸,还有几个与他一起贪赃枉法、为祸地方的官员,也被处以极刑。
府衙前街的路面上,晕染开了一大片鲜血。
浓郁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百姓们却没有任何畏惧,反而发自内心的狂欢——
狗官死了!
再也没有人抢夺他们的产业,没有人霸占他们的良田,也没有人草菅人命。
他们,终于不用再受狗官的迫害、欺压!
“越王英明!越王英明!”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越王殿下英明神武,爱民如子啊!”
百姓们欢喜过后,反应过来,齐齐跪下来,朝着台阶上坐在的赫连珏连连叩拜。
一时间,“越王千岁”的呼喊声如同海啸般在合县上空蔓延。
谢泽躲在一众没有被清算的官员中,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万万没想到,赫连珏竟真敢当众斩杀崔伯庸。
难道他就不怕消息传回京城,圣人会怀疑他意图造反?
但,转念又一想,就算赫连珏真的割据地方、心存谋反又如何?
大周朝是新朝,刚刚建立,百废待兴。
圣人以及朝中的大臣们忙着政务都来不及,哪里还能顾得上这岭南之地?
想当初崔伯庸、黄智达等人也不是多么的臣服,只是名义上的归顺,圣人不也都忍了?
而赫连珏还比崔伯庸等人多一个优点,他姓赫连,是圣人的儿子!
如果岭南真的要被人割据,圣人宁肯那个人是自己的皇子吧。
想到这些,谢泽忽然有些颓败。
赫连珏这人,竟是算计到了骨头里。
他将一切都想到了,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跟这样的人作对,真的有胜算?
谢泽开始迟疑,开始左右摇摆。
“郎君,我们跟谢元之间是无法和解的!”
“莫非您愿意把好不容易得到的谢家,再拱手让给谢元?”
作为妻子,崔氏自然是最了解谢泽的人。
那日崔伯庸被当众斩首,谢泽围观了整个过程,回到县衙后院,崔氏就察觉到了谢泽的不对劲。
她没有询问,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与谢泽的“天真”不同,崔氏却看透了谢元的“本性”。
这丫头心狠着呢。
当初他们姐弟俩都在谢泽夫妇手里捏着,谢元就敢以死相逼。
如今,谢元与谢泽夫妇的身份颠倒了过来。
谢元成了高高在上的越王妃,而谢泽夫妇则成了在越王手底下讨生活的小人物。
谢元会轻易放过谢泽?
至少崔氏是不信的。
“还有阿柔,她嫁给了四皇子。而四皇子、五皇子他们跟赫连珏素来不对付。”
“作为四皇子的岳家,咱们是没有其他的选择的。”
想要左右逢源?
做梦呢!
“……”
谢泽被崔氏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可他真的被赫连珏的雷霆手段给震慑住了。
堂堂越州刺史啊,清河崔氏的子弟,赫连珏说杀就杀了,全家都没有放过。
这等狠辣,这等恣意,谢泽如何不怕?
“郎君,咱们还是先把越州的消息传回京城,先看看圣人的反应,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吧。”
崔氏见谢泽一脸纠结,知道不能逼得太狠,便缓和了语气,柔声说道。
谢泽点点头,赶忙跑去书房写信。
一个月后,这场越州风云终于传到了京城。
圣人面如沉水,看不出喜怒。
不过,第二天,他就下了一份诏书:“责令邕王即日就藩!”
邕王,也就是四皇子,接到圣旨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他的封地邕州,也在岭南,距离赫连珏的越州并不远!
邕王:……什么情况?老大搞事情,父皇怎么发落到我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