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没有猜错,确实有人给他下了药。
不是剧毒,而是一种慢性药。
只要情绪过于激动,就有可能猝死或是中风。
下药之人,却不是圣人认定的阿史那皇后,而是他最信任的阿妙!
萧昭仪对圣人的感情很复杂,有爱,也有恨。
别忘了,萧昭仪当年是被圣人劫掠到北朝的。
她本是尊贵的南朝氏族女,只是去江陵走访亲戚,却遭遇了兵祸。
直到现在,过去了二十多年,萧昭仪都没有忘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
天色幽暗,月光朦胧,原本平静的江面忽然掀起了腥风血雨。
一群群如同野兽般的北朝兵卒,嗷嗷叫着杀到了大江对面。
守卫她的部曲(私兵),服侍她的仆妇全都被杀。
而她,堂堂兰陵萧氏的嫡长女,仿佛牛马一般被人捆住手脚、丢在了马背上。
一路颠簸,耳边全都是喊杀声、哀求声、惨叫声。
萧昭仪以为自己要死了,更有种置身炼狱的恐惧与绝望。
她没死!
因为绝世的容颜,被劫掠她的兵卒当做贡品一般,献给了还是皇子的赫连圭。
萧昭仪被吓坏了,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忍着羞耻去讨好赫连圭。
她不能被丢回军营。
她的贴身侍婢,就是在军营里,被一群饿狼般的兵卒凌虐致死!
萧昭仪拼命献媚,哪怕只是当个卑贱的妾。
幸而她的容貌,她的才情,以及她的温柔与气质,迷住了赫连圭。
赫连圭没有把她丢回军营,而是带着她回了北朝。
自此,萧昭仪被迫远离家乡,远离亲人,为了活下去,战战兢兢、曲意讨好,再无半点世家女的尊贵与骄傲!
在北朝的前些年,萧昭仪吃了太多的苦,遭受了太多的欺辱。
她但凡脆弱一点,或者说“有骨气”一点点,她可能就已经自我了断了。
萧昭仪却咬牙忍了下来——
我才不要死!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就算要死,也轮不到我。
萧昭仪忍着,熬着,一步步成为赫连圭的宠妃,终于过上了尊荣、安定的生活。
她对赫连圭这个丈夫,似乎也十分敬爱。
但,只有萧昭仪自己才清楚,她是恨赫连圭的。
不说当年的劫掠之仇,单单是早些年,萧昭仪遭受的那些折磨,赫连圭是知道的。
但他为了种种原因,选择让萧昭仪去忍耐。
明明他只需要多说一句话,或是稍稍提高一下她的身份,她就可以不用遭受那些。
赫连圭却并没有!
“呵!什么情情爱爱,说穿了都是屁!”
萧昭仪彻底明白了,帝王的宠爱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还是真实的权势最靠得住。
所以,这一次,知道赫连圭要钓鱼,萧昭仪便偷偷给他下了药。
萧昭仪原本的计划,自然是让赫连圭来个猝死或是重病不起,然后推三郎上位。
可惜三郎不听话,擅自做主,萧昭仪的计划落了空。
“……也无所谓!我还有六郎!”
萧昭仪非常干脆,直接放弃了三郎。
其实就算是小儿子,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六皇子无法顺利上位,她还有一个最后的备选——赫连珏!
……
在京城上演了一出“从天而降”的神迹,赫连珏没有耽搁,带领三千先锋营,直奔汤泉宫。
“三位相公,长公主,越王惦念皇父,一片孝心感天动地。”
且说汤泉宫,赫连珏“飞”走后,阿史那皇后便对永昌和三位宰相说道,“老天也被越王的孝心所打动,竟赐下如此神器。”
“越王本就是太子,犯了过错被废黜。幸而他知错就改,还如此纯孝,想来上天也是希望他能复位!”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阿史那皇后也就没有绕弯子。
她再三强调赫连珏的“神迹”,是受命于天。
王、崔、郑三位宰相依然不信什么神迹,可他们也解释不清赫连珏为何会飘在半空中。
“应该是有什么法门,才能让越王殿下在空中飞行!”
三位宰相暗暗猜测着。
他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换个角度想,未尝不是赫连珏手下有能人的缘故!
“这位越王殿下,在岭南看来颇有些收获啊。”
“不止!之前的制糖秘方,应该也是从越王府流出来的。”
“另外,还有海盐!也不知道他采取何种方式,竟能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售卖海盐。”
“……这三年,只糖、盐这两项生意,就让越王府赚得盆满钵满啊。”
三个宰相相互交换着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他们没说的是,这还只是越王府放在明面上的生意。
暗地里,他们肯定有其他的营生。
赫连珏一个被流放的废太子,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只有八百东拼西凑的王府护卫。
结果呢,短短三年的事件,他就有实力去扩张地盘。
京中已知的情况是,他已经占据了黄州和交州。
京城这边不知道的呢?
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地盘?
毕竟岭南距离京城三四千里,天高皇帝远,信息闭塞。
越王府若是存心隐瞒,还真有可能保住秘密!
“越王府的兵卒,已经扩张到几千了吧?”
“应该不止!黄州、交州虽然都是蛮夷占据,但,想要成功盘踞,还是需要充足的武力震慑!”
“难道越王的兵力已经过万了?”
三位宰相继续猜测着。
但,不管他们如何脑补,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赫连珏果然不愧是做过二十多年储君的人,他的能力、他的手腕,绝对高超。
这样的人来做储君,似乎比那些年幼的皇子更稳妥。
只是,不知道他这性子,经过三年的打磨,是否有收敛。
当年太子的嚣张跋扈,诸位相公可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啊。
再加上被废、被流放,遭受了打击与磋磨,这会不会让他本就不怎么好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虐?
“再强硬,难道还能比得上圣人?”
“圣人在某些方面倒是仁慈,可他对世家却十分抵触!”
“是啊,弄来贾易这样的疯狗,闹得京中鸡飞狗跳。最终酿出汤泉宫变这样的祸事——”
三位宰相一想到圣人的强势与贾易的荒唐,就觉得,赫连珏曾经的暴脾气,也不是不能忍受。
毕竟,赫连珏年轻,没有什么耀眼的政绩,在资历老的权臣面前,他的底气并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