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楚制之败
辛莫的一番话，让熊壬的心情好了一点。
同时他也对辛莫有了一些改观，也认定了辛莫的才能并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辛君，你真的能让吴军退兵？”熊壬问到。
这也是他如今最为关心的问题。
“越国。”辛莫只说了两个字。
“越国？”
“没错。晋国扶持吴国，牵制你们楚国。而你们楚国不是一直在扶持越国，用来牵制吴国嘛？此时正是让越国人出力的时候！”辛莫道。
熊壬眼睛转了一下，立马明白：“没错，让楚国在吴国别后闹出一点动静，我就不信吴国不退兵！”
“还有，战争本质即战争目的，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吴国只有三万人，楚国幅员辽阔。如今这三万人散布在楚国这么大的地方上，吴王又不加以管教，很快他们就会被一一收拾。”
“你是说……拖着？”
“没错。正面有子西、子期将军率领楚国、秦国军队对抗，背后有越国不断骚扰他们。吴国军队纵使再强大，也会被慢慢消耗干净的。”
辛莫给熊壬分析了如今的局势，让熊壬忍不住向着辛莫的车子靠近了一些。
辛莫继续说到：“吴国攻打楚国，最重要的原因是伍子胥为父兄复仇。如今楚国国都已破，伍子胥……又做了那等狠辣之事，吴国已经失去了继续攻打楚国的理由。所以他们的士兵尽情肆虐，却缺乏统一的组织，显然吴王并不想彻底占领楚国。”
说到这里，辛莫看了楚王一眼。
伍子胥为了报复楚平王，直接将其尸体挖出来鞭尸，这样报仇的方式，自古以来绝无仅有。
熊壬和季芈畀我听到这里，都露出了痛恨的神情。
季芈畀我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不敢再听下去。
“王上息怒，我只是想说，吴国和楚国的战争，已经到了后半段。只要君上坚持抗击吴国，一定会取得最终胜利，收复失土的！”
“我……明白。”熊壬很快恢复了情绪，毕竟眼前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伤感了。
“王上可有和越国联络的方式？”
“……仓皇逃出，那些和越国联络的官员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熊壬道。
辛莫暗道，楚国的通讯实在是太不发达了。
要是有自己的信鸽，多放那么十几只，越国早就和楚国里应外合了。
“辛子，我楚国自武王崛起，庄王称霸，康王之时，也能和晋国争霸于中原，可是为何霸业日渐衰落？是因为我们人才少吗？是因为我们的敌人太强大嘛？还是因为上天并不眷顾我们楚国呢？”
熊壬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辛莫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贵族专权，王室相残。”
熊壬听到后，感觉不是很明白：“王室相残我可以理解，可是这贵族专权，不是哪个国家都一样吗？”
“看似一样，其实楚国和中原各国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熊壬想了一下，又说道：“还请君子详细说说。”
“王上可曾想过，楚国强于他国之处？”
“强于他国之处？”熊壬想了想说到：“是我们楚国辽阔的地域，以及楚人强悍的性格。”
“非也，我认为楚国之强大，在于国君的权力远远大于贵族的权力。我将此称之为中央集权。”
“中央集权？”
“没错，楚国是诸国之中，最早也是最为彻底推行郡县的国家。楚国征服的土地，并未分给某些贵族作为世代的食邑，而是认命县尹。灭国为县，杜绝世袭。这保证了楚国所有的县尹都必须听命于楚王，不会出现某个家族霸占一地长达数百年，最后形成国中之国的事情。”
“我明白了，这一点楚国确实和中原诸国不同。比如晋国的六卿，他们的强大，如同将晋国瓜分了一般。晋侯强势时，可以率领六卿，成就霸业。可是随着晋侯以及公族势力的渐渐衰落，如今的晋侯不过是六卿掌控的工具罢了。”
“没错！”辛莫忍不住赞赏，这熊壬果然聪慧，然后说道：“中央集权，就是加强君权，防止世卿世禄之大族的产生，我们辛国如今也是这样，绝对没有分封制了。”
熊壬认真地听着，并未插嘴。
“中央集权的好处，就是可以尽最大可能地调动国中的一切资源，君王一声令下，全国都将被动员起来。绝对不可能出现晋国六卿相互掣肘的场面。”
“确实没错。”熊壬说到：“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我们的制度比分封制好，为何还能出现现今的局面呢？”
“这件事情，有两层原因，也是楚国制度有所缺陷的地方。
“其一，是楚国的令尹制度。单看这一次的战争失败，完全是令尹囊瓦一人的问题。可是为何会因为他一个人的问题，让整个国家来承担错误呢？那是因为楚国令尹权力太大！
“楚国之令尹，集中了国家治理的所有权力，号称‘执一国之柄’‘在上位，以率万民’，权力远超其他国家的大宰，以及晋国的上卿。
“其余诸国的大宰、上卿都有其他贵族制衡，毕竟各家都有封地、有私兵，所有即便一人在位，国中大事也要和其他诸家商议。
“这样的制度，可以称为‘贵族政治’，虽然效率差了一些，可是很难出现一人独掌朝柄的情况。
“楚国完全不同，以前的莫敖，如今的令尹，都是一人掌握了外交、军事、司法、行政等等大权，和国君无异。所以一旦令尹失误，整个国家就要和他一起遭罪。
“如果这一次战争，左司马沈尹戌可以牵制令尹囊瓦，或者令尹囊瓦没有那么多的兵权，他又怎么敢擅自出击呢？
“楚国令尹，就是楚国另外一位国君，这一点，王上应该能深切体会吧！”
辛莫说完后，看向了熊壬。
熊壬思索一会就说到：“的确如此，楚国的令尹，在很多时候都可以代替国君行事，所以先祖定下令尹制度时，都不会让某一族一直担任令尹，而是由王子、王孙，亦或者国君兄弟这样的近亲王族担任，这样可保我王族之位。”
楚国令尹，只有到了战国时期，才出现由客卿担任。
在此之前，皆有王族成员担任。
也就是芈姓后裔。
这也是防止楚国有其他姓氏家族瓜分国君权力的手段。
“芈姓后裔……何其多也……”辛莫叹了一口气：“当今诸侯国，大多的卿族，先祖哪个不是君主的血亲？后来随着和君主的血缘关系疏远，慢慢从君主近亲的‘公族’变为‘卿族’，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
“芈姓后裔，皆为王族不假。可是如今的芈姓，有熊、囊、屈、白、景等等家族，楚国的令尹以及重要的官员，都是出自于这些氏，他们虽然没有像其他国家一样的封地，但是却可以掌握国家的权柄。这就是楚国制度的第二层缺陷，贵族专政！
“君主固然有任命和罢免令尹的权力，可是保不齐君主弱小。比如王上，十岁继位，毫无根基，怎么可能随意去罢免令尹呢？还不是任由令尹摆布，这样的情况如果持续好几代，试问楚国国君是熊氏，还是囊氏？”
说到这里，熊壬背后一身冷汗。
说实话，若不是这场战争赶走了囊瓦，自己现在还在被囊瓦控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