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适带兵进城时,见到王厚坐在城墙上一个人孤零零喝酒。
原本土色和金色交织,充满着奢靡富裕气息的兴庆府,像是一颗五颜六色璀璨的宝石被镶嵌的绿浪滚动的大海上,可是如今烽烟四起。
王厚隐隐约约听到了宋人的牧笛声……
正在他黯然神伤时,一个黑色人影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远处有些许文官,也有王进派来的副手跟随,见到两人挨着坐在一起,想着就要跟过去。
折彦野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大宋待文臣是不薄,可是对武将实在是太苛刻。对王厚,那完全是欺负人家老实。当初元符元年王厚打了胜仗,朝廷给了他一点点兵马让他镇守,结果很快二州羌族造反,紧接着就把王厚贬官。
如今又要打仗,便又将王厚抬为东上合门副使。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以后的路还长呢,别现在就把事情做绝啊。用人时就抬升为东上合门副使,不用人便为通直郎。”
这三两文臣听了,便假装路过到别处去了。
折彦野坐在城墙高处,手里头攥着红丝巾,他在想一个问题。大宋屈辱了这么多年,归根结底居然真的是因为笔杆子夹着枪杆子。
娘希匹!
可怜我爹戎马半生,结果只是文臣傀儡。
王厚自然察觉到了周遭动静,他只是沉默。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处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厚一言不发,两鬓已有白发横生。
“打完这一仗,我要回老家深山老林里去种树了。”
言罢,王厚按着长剑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士卒们都不理解,为什么打了个大胜仗,西夏国主李乾顺都已经自杀,可是诸位将官都不高兴。
士兵们都在低下窃窃私语。
“这你还不明白?驴把粮食磨好了,到时候主人就要杀驴啊。”
也不知道是谁把这话传出去了,一时间军中四下乱起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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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禀来了个晚,先头部队没他的份。种建中还是给了他个差事,让他去搜刮些俘虏找个舌头,顺便押解俘虏。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队伍,各有归属,唯独王禀,他无奈之下,逢人就说自己是赵家军。
若是被纠缠了,就说是秦凤路赵家军紧急驰援。
禁军、地方厢军数量多,大家各自举着个旗,前前后后还有好些令旗。王禀带的队伍虽然有旗帜,可是都是地方使用。到了战场上根本不见特色。还险些弄丢了半个厢的士兵。
也就种建中提前和供应后勤的部队打过招呼,给他们供应物资,否则这些人哪坚持的下来。结果一路跟到了兴庆府,将士们啥也没捞着。
这下几个营都指挥使开始找王禀的麻烦了。
“你说说你,当初说好的带我们出来是带我们李军工。现在倒好,跟着别人的屁股跟了半个月,净吃土了,早知道还不如留在秦凤路呢,有吃有喝的。”
士卒们也就私下起哄厉害,到了王禀面前一句话不敢说。
王禀叉腰站在推车上,“当初说要报答军都恩情的不正是你们,怎么如今才走了半天路就不行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挨家挨户搜,抓俘虏。”
有人不禁举手问,“辛辛苦苦来一趟,不能空着手回去啊。”
王禀犹豫了一下,本来他们也不帮这队人管啊,而且虽有军纪,还是有部队乱抢。
王禀便下令,“抓到舌头问出有用的线索,有赏;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其他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士卒们挤满了巷子,闻言自然都欢呼。
王禀肃容,“只是有一样,不许欺负孤儿寡母。这西夏,你们也看见了,到处都是佛寺,这里的百姓也学我们的文化,穿我们的衣服。三百年前,脚下这块地也是中国的领土。做事前,都自己想一想。别给军都惹麻烦。我们这次能来参战,都是军都求得情。明白吗?”
“明白!”
“天黑前,回到这里集合。否则我们没有粮草,只能挨饿。”
“诺!”
众人鱼儿似乎的各自在巷口散开。
王禀没有仗打,一个人蹲在推车上睡倒了。
伍字营营都指挥使徐厚和周泽摸了过来,“哎,哥哥,你今日这一出有模有样啊。”
王禀坐起,“你们不带兵,留在这里做什么。”
二人按住王禀,“我们有话要与哥哥说。”
王禀强装淡定,身子往后缩了缩坐着宽敞,“二位但说无妨。”
“你看我们这一路过来,虽然有老种经略使照应,终究是白跑一趟啊。”
王禀手里握着一根小马鞭,“哼,还提呢,不是说我我们这个营里面有一部分是上过战场的兵么,结果一路上跟过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
“哎,说到底,我军没什么名气,赵军都又不在,没个人能做主。”
王禀直言,“我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想参与此次建功立节,踏平西夏。此行重在参与。”
“兄弟,你看看这一路上过来,有人鸟咱们吗?”周泽机灵,爱挑拨。徐厚稳重,心里自有个数。
王禀嘴角撅起,“所以你们两个,想把我换下去?好啊,这营都指挥使你们来。我自做个普通小卒子。”
“别急啊。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到底要说什么?半天放不出个响屁来。”王禀已然急了,说着就要走人。
“你看我们是不是考虑要在旗帜上写点字啊?”
“写什么?”
周泽在王禀手上写了一个字,“如果写了这个字,士兵们多少有些底气。来回遇到有将官问我们,副军都指挥使你也不必支吾。咱们秦凤路的那位,多少人想着巴结。只要把这字幅一挂,自有人给我们让路,士兵们也有底气。一旦得了机会,我们立了功,到时候也是给军都挣面子啊。不枉费军都给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啊。”
“让我考虑考虑。你们两先去带队吧。这到底挂不挂,最后还是得我说了算。否则我回去没法给军都交代。”
“好好好,副使你在此地好好歇息。”
二人走后,王禀犯嘀咕。“带兵参战,那是押监给我的机会,你们倒好,肉还没煮上呢就凑到锅前面,也不怕把鼻子给烫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