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鸿门宴(求打赏月票推荐票!)
赵明诚拜托让童贯给他说说好话,顿时让童贯觉得赵明诚也还是可人的,可以亲近的。
二人闲叙了一会儿,赵明诚又带他走了走过场,领着地方官吏参拜他,让他感受感受做防御使的威风。
童贯果然受用,接连气色红润,精神爽利。
只是苦了凤翔官吏要给童贯搞排场,已经有人不乐意,在下面颇有微词。
赵明诚本就不喜欢童贯,眼看他喜好这种奢靡作风,来了凤翔作威作福,且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赵明诚担心童贯这样是因为皇帝,这个赵似上次就感觉怪怪的。伴君如伴虎,为了让皇帝安心,并且尽快送走童贯,不让他乱说话,赵明诚专门把童贯请到了自己家里。
童贯倍有受宠之感,当即欣然前往。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赵府比他想象的小太多,而且也没有向前几天那样,赵明诚给他拎出来五十余官吏给他行礼问安。
等他的是赵明诚夫妇两个,二人做了一桌子家常菜,糖醋鲤鱼,红烧狮子头,凉拌丝瓜……
菜没什么新意,胜在家常。
新婚夫妇二人穿着常服,在侧位恭恭敬敬地拢袖等他一个老太监,童贯一下子有了代入感。
他感觉他回家了。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一闪而过。
赵明诚这个小子又要做什么妖。
章纤云温柔笑道,“听说童相公来了汴京,纤云一直想拜会,奈何女儿身份,不便外出。只好让夫君请童相公来家里一叙,吃些家常菜了。”
有个章惇那样的爷爷,谁敢跟章纤云过不去,巴结都来不及。
“夫人言重了。如此盛情,某之荣幸。”
【童贯:字道夫】
可惜童贯来时摆了大排场,门外此时还有上百禁军侍卫在侧。
童贯贴身小太监给童贯摘了披风,赵明诚看向随安,“随安,你快去侍奉童相公,今日来了家里,便要以贵客相待。”
童贯看了看赵明诚的脸色,摆摆手让小太监拿着披风在边上候着,让随安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童相公,今日这宴会,是我夫妇二人请相公的。相公快快上座。”
“我们想相公出自宫廷,得官家信任器重,自然是见惯了山珍海味,所以今日就做了些家常菜,还有几道地道的凤翔面食。”
这华丽藏锋,明面上夸童贯位高权重,暗地里暗示他们有意讨好,但是又不失他们的身份。
章纤云长的温柔可人,看着小家碧玉模样,但是十分大气。有晚辈如此温柔体贴悉心为童贯着想,童贯自然感动。
“太后前些日子还在宫中提起夫人,说有夫人看似文弱,但是聪慧贤淑。有夫人在安抚使身边,比来我这样十个防御使都厉害。”
【太后指宋哲宗赵煦皇后刘皇后。】
童贯给章纤云面子,一语点破此行来意。
“童相公言重了,夫君在外处理戍边军务,我怎么能管的了呢。还是得由您这样的人物来好好看着他才是。以他做事的风格,事情还没有成功,已经引得天下士人皆知,还招来了祖翁和严父责骂。真是让官家为难,依我妇人之见,仅仅是童相公来还是不够的,最好能每月一来,每次来十个童相公这样的人物,如此我的夫君便日日时时都有人看着。”章纤云微笑。
言下之意,我们问心无愧,你随便来吧,来多少都不怕,最好天天来。
随安忙不迭上酒,因为他长得太有福气,童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白白胖胖的,看着一脸福气相,又透着一股子机灵气。
童贯抿了口酒,这章家小妮子精得很,是个高手。
赵明诚摆个黑脸,“夫人这话说的多少不雅了,哪能每月都来。再说了,朝中如童相公这般地位身份的人又有几位?”
童贯吃了酒,一股子辛辣味道涌上来。随安立刻递上温茶,“这是西北烧酒,后劲儿大。”
童贯喝了茶,润了润喉咙,再看看夫妻两人这一唱一和的,还有个胖仔在旁边周旋,今天这是鸿门宴啊。
童贯看了看上下左右,这室内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他不禁潸然泪下,眼睛里盈着泪水,“安抚使当真是简朴,在西北将尽两年了,家中什物摆件如此普通。这种风气,打着灯笼都难以在汴京找出第二个啊。”
夫妇二人自然觉得奇怪,童贯忽地又道,“安抚使年纪轻轻名震天下,十七岁就是探花郎,期间数次得到过先帝和官家的赏赐;而安抚使的外翁,是汴京城有名的巨万富翁,汴京每条街都有郭氏的铺子,前些日子传出风声来,说郭太翁已然将家中资财都尽数传给了安抚使。”
“我之前还不相信,临走前刻意请教过赵相公,确认了此事。以安抚使的实力,家中早已经是巨万富翁,没想到生活却如此简朴。”
童贯说着,双手搭在扶手上,目光忽上忽下,随意地打量着这室内。
朝廷早就把赵明诚查的干干净净,他手上有着大把的钱,这小子又不花在自己身上,如今终于有点风声响动,竟然是去搞什么发明。谁相信谁就是蠢货啊。
赵明诚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财产的事情这么私密,谁泄露出去的。不过也是外翁平日里好喜欢上酒楼,每天都提着个鸟笼子和人说些充场面的话。
钱是被他拿了,但是就靠这点钱,勉强富甲一方,还不至于拿去谋反吧。再说了,章惇都还活着,朝中还那么多忠臣耿直之士,他爹更是一心想要报效国家,他现在造反不是有病呢吗。
赵明诚一脸尴尬,闻言自斟自饮,“想我少年便起从军报国志,却是因科举才入仕,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报国,在边地每日异常辛苦,不是要应付外敌,就是要安抚百姓。哪来什么享乐的机会呢?外翁只说要给我资财,可是我如何从汴京一应全部搬过来。这山水遥迢……”
赵明诚自顾自饮酒,童贯自然觉得不安,这是在骂他享乐了。
童贯好言道,“安抚使久在凤翔,朝中自然有人惦记。再说了,一朝安抚使,辖制一,府邸如此清贫,童某实在是生平第一次见。”
赵明诚笑道,“这宅子,却是有来历。此宅乃是温国公之父任凤翔知府所建之宅。”
【司马光去世,后追赠太师、温国公】
童贯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又追问,“安抚使居于此宅既久,何不添置家具?”
赵明诚听了这么一席话下来,童贯摆明是盘问,今天是重头戏,该交代的都要交代。这些话该是皇帝想问自己,想想自己上次入宫见皇帝,只做了一件事让皇帝不爽。
赵明诚拒绝了皇帝要把他留在汴京的意思,坚持要留在西北。
赵明诚顿悟,他喝了口酒,“此事,皆因家父教诲。家父乃寒士出身,少年清贫。后来中了进士,待我出生时,家中才渐渐有了薄财。只是父亲受苦,养成了节俭的习惯。我一直受戒,不敢乱花。”
“安抚使少年成名,千金买师师,如此手笔,那看来真是情义了。”
赵明诚的黑历史、小金库,全部都被童贯扒拉出来了。
章纤云肃容,“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一直都想陪着夫君此行上任完毕就回去,不想家里有过分的开销。再者,自我嫁入赵家以来,家中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管着的。若是不管,还不知道家里要来多少个美妾呢。”
这话一说罢,赵明诚顿时脸色一黑。
童贯一时语塞,他再看看赵明诚,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章家的孙女婿也不好当啊。
童贯解开心中疑惑,本想不再计较这些,只是他忽的记起来,当初赵明诚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没想回汴京。
童贯顿时心惊,猛地觉出不对劲来。
赵明诚面色不善,你背后是皇帝,我背后也有章惇啊。“家中资财,我也是说了算的。我的老家在青州,此前在北方多买了些田地而已。又因为唯恐调任,东奔西走,不想费事。没奈何要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吧。”
童贯面色一僵,赵明诚又道,“不过今日童相公既然说明来意啊,明诚便不再做多留西北的打算。这便请书上告朝廷,请求回汴京任职。”
童贯哪想到赵明诚敢公然撂挑子啊。好像这祸事都是他惹出来的似的。
在皇帝面前参赵明诚,可不是得罪章惇吗。
童贯赶忙赔笑,“安抚使,我不过戏谑几句,安抚使何必动气呢。”
“哼!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我不过是不愿做无能之将罢了。”
童贯不敢再口头表露怀疑,这赵明诚能活活吃了他。
不过,恰是赵明诚这种态度,让童贯反而觉得赵明诚没事。赵明诚太出名了,性格脾气大家都太了解,你若是在这种时候表露讨好之态,反而惹得童贯生疑。
这众人爱慕的探花郎,他一贯是有什么说什么,没有什么政治城府。
童贯自己心安,这就打道回府。当天夜里,他又派遣了几个探子,把赵家的作坊里里外外都查看了一遍。本来不该如此的,他虽然是防御使,但是也要给赵明诚面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去做这种暗访的事情,若是被抓到,太得罪人了。
这些探子只见一个大锅炉,里面烧的不过是些木头。库房里放着一辆木轨道车。唯一上锁的库房里,摆着许多官道,一个老头领着几个青壮大半夜不睡觉在画图纸。
那些探子回来禀报,有人说赵明诚在炼丹,有人说赵明诚在做木匠玩具。
童贯这才心安,安然睡了。
但是赵府里,章纤云几乎被吓哭了,“你这是嫌现在的生活不好,想要去寻死吗?居然和童贯叫板,他回去肯定要在官家面前说你的坏话。这种谗言一旦入耳,你就要倒霉了。”
“说吧。童贯要是聪明人,他就会说实话,只要说实话,我肯定没事。但是他若是说了假话,那我和他都要有事了。我是堂堂的安抚使,官家可以怀疑我,派个人来看看我;但是要降罪处理我,需要实质性的证据。只要一查,事情自然水落而出。”
“你怎么那么自信呢,还给童贯发脾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大包天呢。”
“你家几个叔叔伯伯,哪个不比我胆大。行了行了,用不着害怕。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官家要降罪的话,早就一纸诏书下达了,大可直接把我调回汴京;此番只是派个人来视察,可见只是想敲打一下我。我只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这官家也忒小气了些。还是说,自己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得太张狂了。
“我的错,打了胜仗之后飘了。当今官家和我年纪相仿,我不服他,他定然心中不悦。怪我怪我。”赵明诚坐下来。
章纤云见赵明诚还算有些理智,“也确实没啥可担心的,就是官家派人过来看一看,是我们两太紧张了。”
“看一看倒也不要紧,我就是怕,这是官家提拔人的手段。要是以后,这个童贯成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可就麻烦了。你也看见了,区区一个太监,做个观察使代皇帝巡行犒劳,就如此狐假虎威。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章纤云捏着襁褓里小儿子的耳朵,“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我儿子平平安安就行。”
“以前只觉得夫人爱吃醋,今天忽地发现夫人冰雪聪明,应变敏捷。”赵明诚忽地抱住章纤云的腰肢……
“你儿子可在。”
“小崽子啥都不懂,不管他。我们行我们夫妻之伦理。”
嘿嘿嘿……
三日后,童贯终于告辞。童贯为了升官,坚持要凑够日子,哪怕没事干,他也不会轻易改变他的计划,坚持在凤翔久留。
只是他千里迢迢跑了一趟,居然没从赵明诚这个宰相翁婿手头拿点东西走,多少心里头有些不舒服。正诧异呢,忽地感觉这马车的坐垫下面有些不舒服。他挪开布垫,却见座位下面放着一百两银子。
童贯乐得合不拢嘴,“这就是人性。哪怕是少年才子赵明诚,也得过这一关。”
只要会做人,懂得打点,童贯这样的人就开心。
只是,让赵明诚担心的是,童贯离开了凤翔府,接着又要去别的地方作妖了,接下来他要去延安府,那里是种建中、种师中坐镇。
赵明诚后来知道种建中有个弟弟叫种师中,这才想明白原来种师道本名种建中,后来只是因为避讳宋徽宗设立的年号,建中靖国所以改了名字。
这两兄弟,怕是要栽在这个童贯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