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与裴老夫人无需崔澈安顿,她们在邺城自有住宅,妙容与穆邪利也将搬去崔澈家中。
都已经公然造反了,也没必要借住在堂兄府上躲避朝廷通缉,但崔澈时常要被崔达拏唤去,助他处理后勤事务。
裴府,来不及听妙容、穆邪利倾诉心中思念,崔澈拉了裴秀独处。
“我让你留在闻喜,你为何要卷入这场是非,还将姑母带了过来,就不知道谋逆是死罪!”
造反不是过家家,事败便是满门皆死。
崔澈恼怒的便是裴秀自作主张,不曾与自己提前沟通,便带了一家老小前来投奔,掺和进此事。
若非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事后有功无罪,崔澈恨不得给他裴秀三拳。
怎能将姑母置身险境。
崔澈的喝问如同一桶凉水朝裴秀当头浇下。
泥人也有三分火,裴秀在长安城四处求人,受尽白眼,如今不惧生死,也要与崔澈共襄盛举,却遭他责难,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但两人自小相依为命,裴秀从未对这个小了七岁的表弟说过一句重话,便撇过了脸,不再理会他。
“罢了,来都来了,就在邺城安心住下,好生侍奉姑母,不要多事!”
崔澈一声长叹,自己哪有资格责怪裴秀自作主张,与杨坚的密谋,又何曾向他透露过半句,让裴秀以及姑母在这两个月里为他担心。
裴秀闻言大怒:
“我不辞辛苦,千里来投,你却要我安心侍奉母亲,怎地,你崔澈便如此看不起我,担心我来给你们添乱!
“须知道,我才是表兄,无需你来教导,今日我自去投奔尉迟总管,定要立下功勋让你崔澈看个真切,莫要把我当作酒囊饭袋!”
眼看裴秀误解了自己,便要去寻尉迟迥,崔澈赶忙拉住了他,又推开门,打量了院子里一圈,确认没人偷听,才与裴秀附耳解释了自己的处境。
裴秀双目圆睁,一直积压在心中的疑惑得以解开,难怪当日崔澈行为如此反常,居然只因言语相讥,就敢在长安与人挥拳相向。
这与当初在闻喜县打人不同,没见崔澈入了长安以后都谨言慎行么。
一想到母亲这两个月里担惊受怕,为崔澈流过的那些泪,裴秀怒气更盛,从未与表弟说过重话的他,一时激动,扬起巴掌扇在了崔澈脸上。
打完人,裴秀自己也懵了,看见崔澈的左脸颊红肿起来,手足无措,懊悔道:
“阿澈,我,我...”
说着便要朝自己脸上扇,崔澈赶紧抓住了手,笑道:
“此前我蒙骗了你与姑母,今日先后受了你们打骂,也算清了。”
说罢,又敛容正色道:
“阿秀,以后无论何事,我再也不会瞒你,但此事你当要保密,就连姑母也不能泄露。”
崔澈之所以瞒着裴秀,并非信不过他,二人情同手足,裴秀知道崔澈参与尉迟迥之乱,丝毫不惧谋逆罪责,举家来投,这份情意真真切切。
只是卧底是个高风险的职业,此前被尉迟迥瞧出破绽的破六汗裒、晋昶,头颅至今还悬挂在北墙城楼,都已经被风干了。
他实在不想裴秀跟着自己犯险。
“我知道的,事关生死,我不会与人多嘴半句。”
由于崔澈麾下的气氛组驻扎紫陌桥,裴秀便是从北门入的城,也瞧见了那两颗头颅,早就问询过了身份,如今知道崔澈也是相同的情况,自然会把嘴给闭紧实了。
崔澈拜别姑母的时候,故意离得崔昭容远远地,就是知道她视力差,瞧不清自己脸上的掌痕,否则崔昭容定然是要为崔澈出气,给裴秀一点教训。
裴秀也听从了崔澈的建议,与外人只说是担心受崔澈牵连,往邺城避祸,并不参与叛乱,整日都在家中侍奉母亲,不问世事,为了避嫌,甚至与崔澈都少有往来。
而崔澈的生活一如往常,只不过多了穆邪利与妙容作伴。
“你当真要嫁我做妾?就不怕受我牵连?”
邺城崔府,崔澈看着穆邪利郑重问道。
“妾身这两个月想了许多,即使受小郎君牵连,也不过是被充为宫婢,或者被赏作他人姬妾,结局也好过在妓坊里皮肉娱人,只求小郎君不要嫌弃妾身曾为人妇。”
穆邪利言语间神态楚楚动人,也让崔澈为之倾心。
正如穆邪利所言,自古哪怕是谋逆这般重罪,也是男丁处死,女眷因罪没入宫廷,当初便是宋钦道因谋逆罪被处死,穆邪利才进得北齐宫廷为婢。
崔澈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在穆邪利看来,自己此时定下名分,若事成,自是荣华富贵,若事败,没有崔澈的照料,自己这个亡国皇后,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小郎君,你便应下穆姐姐吧。”
妙容在一旁劝说道。
今日事情的起因,还是姑母催促崔澈纳了妙容,抓紧时间要个孩子。
待妙容有孕,再将她送去闻喜躲藏,将来真要有个万一,哪怕崔澈被处死,也能给崔家留下血脉。
妙容十二岁跟了崔澈,哪怕是以北周十八岁成年来算,也就是年底的事了。
但崔澈自己有不同意见,他才十一岁。
没错,如今早婚早育的现象是很普遍,但十一岁就逼着他留种,属实是急了点。
可实在拗不过姑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便答应下来,只是心里打定主意,十五岁前坚决不进女色。
好不容易哄骗了妙容,让她为自己瞒着姑母,可崔昭容急呀,又把主意打到了穆邪利身上,这妇人的肚子可是曾生养过儿子的。
崔昭容不喜欢穆邪利,单纯只因为她曾是高纬皇后的身份。
父亲、丈夫、兄弟,都是死于高纬之手,每每看见穆邪利,崔昭容总会想起亡人。
但眼见侄儿深度参与叛乱,为了以防万一,也顾不得许多,便将穆邪利唤去,一番言语后,穆邪利羞红着一张脸,回到崔府,向崔澈自请为妾。
别看崔澈一直惦念着李渊的媳妇,但在男女之事上,他确实脸皮薄,两辈子没谈过恋爱。
与妙容那不叫恋爱,封老夫人让这丫头出现在崔澈身边的时候,就为二人定下了将来。
反倒是与穆邪利,却有些暗恋的感觉。
“只希望你将来莫要后悔。”
“妾身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