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基与封德彝一行人来到九江之时,崔澈尚未夺取成都。
张须陀亲自出城,前往码头迎接。
虞世基官级不高,仅为正四品,与张须陀同一品级。
只是且不论京官与地方官的区别,虞世基总领政务,名为内史侍郎,实为宰相,张须陀又怎敢怠慢。
况且虞世基此来,是专门查验宇文士及叛国一事,与张须陀密切相关。
“虞相,下官与许国公并无私仇,又怎会诬蔑其子。”
张须陀解释道:
“若非斥候们众口一词,我也不敢相信此事。”
虞世基点头道:
“张府君无需为此忧心,以圣人对许国公一家的宠信,仍能让我前来探明实情,可见府君同样是简在帝心。
“老夫此来,不会徇私,必将查明事情经过,上呈圣人。”
张须陀连连称是。
虞世基一行人在张须陀的引领下,进入九江郡城。
他先是与封德彝召见了此前潜往巴东郡,将消息传回的那几名斥候。
斥候们依旧坚持自己在巴东郡的见闻,巴东太守被宇文士及袭杀,宇文士及献城投降。
但虞世基与封德彝以担心斥候们被崔澈欺弄为由,不肯轻易采信他们的证词。
由于虞世基疏于俗务,安排人手前往探察实情,自然全是由封德彝来处置。
临行前,封德彝将一封密信交给自己的亲随,叮嘱道:
“大燕天子必然已经入蜀,此信,你可往紫陵交给窦建德,也可去江陵交到刘黑闼的手上,此外,镇守长沙的徐世积也是可以信任的人选。
切记,此事事关我的身家性命,不可落到第四人手中。
如今燕强隋弱,早晚有统一天下的一天。
我与大燕天子本就是亲戚,少年时,又一同往关中求学,感情深厚。
你若能替我将这封信送往燕国,我必有重赏,甚至将来为你请官。
若是妄想卖主求荣,燕主立马吴山之际,又岂能饶过你!”
说到最后,封德彝威逼利诱,实在是关系重大,正如他自己所说,一旦走漏了消息,自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亲随见他许诺将来会为自己请官,激动不已,连连保证:
“家主平日恩养,仆日夜思报,今日听命行事,又怎敢不尽心竭力。”
封德彝见他神情真挚,也终于安下心来。
此番前往探察巴东情报的,并不只有一人,一群细作北渡长江,经由汉东,夜过汉水,深入燕国的控制区。
窦建德驻守紫陵已有数月,哪怕崔澈封锁了白帝城的消息,但他作为燕军大将,自然是清楚前线战报的。
得知崔澈势如破竹,深入蜀地,窦建德也不免为之开怀。
遥想自己当年,不过是一个耕田的农夫,因为重义轻财的关系,在当地有了些许名声。
一众乡党投奔崔澈,在他府中立足之后,窦建德也随后投入崔澈的帐下。
不曾想,只是初见,崔澈将就自己引为亲信,大肆提拔,也让他从农夫,成为燕国大将,如今镇守紫陵,麾下两万步骑,这要放在当初,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崔澈形势一片大好,窦建德也为他感到高兴。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窦建德为人重义,哪怕在原时空是雄踞一方的大夏天子,但作为崔澈的亲信大将,窦建德从未有过二心。
崔澈走前,命窦建德看守紫林,防止江东水军进入扬水,以及防备汉东与九江之敌,窦建德不敢懈怠,沿江修筑了许多烽火台,同时也派出大量哨骑巡视。
今日,就有哨骑回报擒住了一名隋军细作。
这本是一件小事,窦建德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抓住的细作,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但今日那名细作却声称自己是自投罗网,有密信想要转交窦建德。
窦建德原本担心是隋朝想要以高官厚禄收买自己,下意识想要拒绝见他,但又想到宇文士及的例子,还是接见了那名细作。
细作正是封德彝的心腹,而密信是封德彝写给崔澈的,窦建德不敢私自拆看。
封德彝与崔澈之间的关系,窦建德是清楚的,而他在隋朝虽然职位不高,只是一个内史舍人,但与虞世基上下勾结,把持朝政,窦建德同样有所耳闻。
这样的人物冒险寄来密信,必然是要效仿宇文士及,暗中投靠大燕天子。
窦建德为了防止沿途出现意外,派出五百名骑士往蜀地向崔澈送信。
站在西侧城楼,窦建德望着五百余骑绝尘而去,不禁讥讽道:
“国家危亡之际,这些个隋臣不思报国,居然争相向我主献媚,呵!江南多好臣。”
说罢,窦建德才反应过来,宇文士及、封德彝那可都是北方人。
好在今日是他独自登楼远眺,别无外人。
当然,窦建德也知道,若不是宇文士及,崔澈别说是攻取蜀地,就连江陵一时半会只怕也拿不下,因为他之所以能够攻克江陵,是因为对城池布防以及水寨了如指掌。
虞世基、封德彝在九江郡城等了月余时间,才终于探明消息,不仅证实了宇文士及叛国,更得知崔澈攻陷成都,传檄以定蜀中。
“齐王何在!”
虞世基紧张地喝问细作。
齐王事关国本,由不得虞世基不紧张。
他虽然贪腐受贿,但对杨广却是极为忠诚,毕竟是杨广一手提拔了他,使他得以把持相权。
“回禀虞相,齐王在燕贼围城之前,就已经离开,只怕现在已经到了岭南。”
虞世基闻言松了口气,封德彝说道:
“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真相,不如即刻回京,向圣人禀明经过。”
虞世基点头道:
“德彝所言有理。”
当天,二人便与张须陀告辞,张须陀又送二人前往码头,还没来得及登船,就有快船逆江而来,向他们通报消息。
原来在二人离开建康期间,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不甘心坐以待毙,阴谋作乱,不甚走漏消息,现已伏诛。
而宇文述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受到其子的牵连,被杨广勒令在家中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