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真是他妈的该死!”
颤颤巍巍拿出手枪的油田士兵正准备反击,没曾想身旁的几个懦夫同伴已经大步流星的仓皇逃走。
“狗娘养的东西,你们跑什么?”
顾不上多想的他刚准备迈步,一道黑影先是从眼前忽闪消失,很快胸膛就传来一种说不出的疼痛感。
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根箭矢不偏不倚的刺穿脊背,强烈的窒息感逼迫他双膝下跪,口腔止不住的喘息。
这个可怜的家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求救,紧随其后的工人们就用榔头敲开了他的后脑勺,血液浸透在泥土表面。
只见骑马冲在最前面的达奇弯腰躲开工厂射来的子弹,同时吩咐道:“嘿,有人看到侧边的狙击手没有?”
“我需要一个人去砍下他的头颅,否则我们大家的屁股迟早都会被射开花的!”
这家伙正鬼鬼祟祟的躲藏在屋顶,时不时就用手里的狙击步枪射杀没有任何保命能力的工人。
尽管枪法属实是有点差劲。
不仅如此,刚刚收到消息的油田士兵们也纷纷骑马冲出来,他们并没有预料到工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发起暴乱。
隔壁绝大多数的油田工人只是一脸恍惚的观察局面,心智麻木的他们到头来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密密麻麻的枪响回荡在这片阴沉的雾霭之下,快要被吓尿的他们这才想起来:
“见鬼,我们应该快点躲起来...”
真是他妈的无药可救了!
电光火石间,眼看对方的围栏后凭空多出来一杆马克沁重机枪,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达奇这才呼喊大家四处散开。
要知道像这样没有任何遮盖物的空旷平地上,马克沁重机枪无疑能完美诠释何为绞肉机的含义。
只听到哐哐的枪火炸裂声,多达数十名的工人压根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重火力,顿时被射成了人肉筛子。
范德林德帮的成员不同于这些毫无经验的菜鸟,他们骑马穿梭在各个树干之间,这样能避开绝大部分的子弹。
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点,这样下去总不是一个办法,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
否则依照这个人手消耗的速度,恐怕待会冲进工厂都没有多少人能够响应自己,这就和送死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幸就在这时,一枚子弹竟没有任何预兆的贯穿枪手脑袋,彼此之间足足有上百米的间隔。
“嘿,伙计们,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呢?”
察觉到火力忽然消失的达奇侧头观察了一下,不出所料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亚伦的身影:
“你这混账家伙能不能早点来帮忙?”
这位来自野火帮的顶级狙击手正在物色自己的目标,几乎只要有人敢站在马克沁重机枪的后面,无一例外都会被请吃一颗花生米。
他不会给对方操控大杀器的机会。
既然这最大的麻烦已经被压制,其余匍匐侧倒的工人们也顿时来了胆量,他们像疯狗一样不怕死的冲向工厂大门。
尽管康沃尔雇佣的士兵们在第一时间就用木板死死卡住木栓,奈何在工人们一次次的猛烈冲击之下,很快就产生了崩塌的迹象。
“王八蛋,这些家伙简直是疯了...”
无可奈何的士兵们决定缩回工厂内部,子弹源源不断的从枪管中倾泻出来,勉强能够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只见一位手臂中弹的长官强忍住疼痛,用碎布包裹住伤口:“该死,其余的家伙呢?”
旁边吓到浑身颤抖的男人冒头向缝隙处瞥了一眼,近乎崩溃的说道:
“跑了,他们全都跑了!”
“啊?”
老实说,虽然这些领到枪支和弹药的工人们还不怎么清楚开枪的步骤,但他们的头脑联想到一个聪明的办法。
要知道这里是康沃尔集团的油田,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油桶,这东西能够造成的杀伤可是不容小觑的。
随后在范德林德帮的引领之下,胸口憋了一股子火气的工人们就聚集起来油桶。
有人点燃了手里的火炬,微弱的光亮对于躲藏在工厂里面的士兵们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死亡倒计时。
“见鬼,他们这是准备活活烧死我们?”
“你说什么?”
顿感大事不妙的士兵头目可不想在这里交待终生,干脆咬牙带领其余的同伴从工厂内慢悠悠的走出来。
他们声称从今往后不会替康沃尔集团工作,祈求眼前这个骑在马背上的家伙能够放自己一条生路。
缓慢收起枪支的达奇似乎也没有想到过程远比计划中预定的还要顺利,他先是吩咐工人们收缴他们手里的武器。
随后翻身下马的他就深呼吸口气,弯腰点燃了一支香烟:
“其实愿不愿意放你们走可不是由我来决定的,明白吗?”
瞳孔骤然收缩的士兵头目猜到了他的意思,恳求道:“你不能这样,我们无非只是替康沃尔卖命谋生的,你不能杀死我们!”
达奇没有给他继续啰嗦的时间,楼顶的狙击手还在考虑要不要开枪,一道身影就悄悄来到了背后。
哈维尔亮出了腰间的匕首,犹如一只潜伏的山狮。
话音刚落,伴随一道尸体从高空坠落下来,吐出烟气的达奇就喃喃道:
“看来有时候死亡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双眼发红的工人们看着头也不回就走进工厂的达奇,纷纷拿着榔头与棍棒冲上来宣泄怒火。
一时间,惨叫声回荡在工厂的四周,颇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
范德林德帮的成员来到了工厂二楼的办公室,从柜子中顺走了康沃尔集团的债券以及现金,这价值足有上万美元的份额。
临走前达奇还不忘调侃了句:
“这就纯当是你这混蛋炸毁我们房子的一点补偿!”
阴沉的天空在献祭了上百条生命以后,上帝似乎也是看不惯这样的行为,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屋檐上。
此时正躲藏在巷子深处的米尔顿从衣架上取下来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他试图裹在自己的身上从而避开谢尔曼家族的眼线。
理应在这个片区巡逻的警察连一个影子都看不见,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阿奇警长放鸽子了。
奈何还没有走出来几米之远,头发湿漉漉的他就呆楞在原地,因为对面赫然伫立着一个最不愿意看见的身影。
只见失踪半响的宋昊正倚靠着脏兮兮的墙壁,并且还从兜里拿出了一盒香烟暗示道:
“米尔顿先生,伱是不可能逃出圣丹尼斯的,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个道理。”
“你和康沃尔从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愚蠢的决定。”
他不紧不慢的点燃香烟,光从这悠闲吞吐的神情来看,根本就没有一点畏惧的意思。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嘲讽,先是脱下这身滑稽可笑的衣服,重新戴上帽子的米尔顿冷笑道:“你想怎么样?”
“如果你准备一枪杀死我的话,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否则我保证会开枪杀死你的!”
抖落烟灰的宋昊点了点头,附和道:“我当然你知道你想杀死我,准确来说你比任何人都想杀死我。”
“但很遗憾的是,想要取走一个人的性命可不是单靠嘴巴来说说的...”
雨滴落在他们的脸颊上,慢慢浸透了衣服,贴在体表很不是滋味。
用脚踩灭烟头的宋昊看着对方的手掌悄悄移向枪套,冷不丁的说了句:
“这秋天的雨可真是有够烦人的,要陪我喝一杯吗?”
紧皱眉头的米尔顿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他在思考要不要开枪射击,这可能是仅有的一个机会。
毕竟谢尔曼家族的掌权人就毫无防备的站在自己眼前...
不过宋昊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粗糙的想法,在米尔顿准备拿枪开火的间隙,他先是淡定整理了一下衣袖。
几道徘徊在巷子四周的身影纷纷停下脚步,他们的衣服内层都亮出手枪。
宋昊嘴上还不忘调侃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聪明人应该认清楚眼下的局面。”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米尔顿先生!”
呼吸急促的米尔顿听完这样一番话,大脑就仿佛是受到刺激一样的四处观望。
这才猛然从幻想中惊醒,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谢尔曼家族的成员监视包围,到处都是他的人。
无论是一个蜷缩在墙角的流浪汉,又或者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男孩,他的名字叫作约书亚。
他们的目光都无一例外在凝视着自己,这或许就是之前为什么会产生朦胧幻觉的原因吧?
“很显然,谢尔曼先生,这场游戏是你赢了,我的生死交给你来决定。”
宋昊否认了他这样的说法:“我从来都不觉得这场游戏应该有什么赢家,大家无非都是想生存下去而已。”
“这就类似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一头狮子假如想要长此以往的霸占食物,就必须要杀死其他具有威胁的狮群。”
“所以我能够站在这里,仅仅是比康沃尔的要走运一点...”
终于肯放下手枪的米尔顿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失败的人生,他乖乖跟在宋昊的屁股后面,仿佛行尸走肉。
整个圣丹尼斯都笼罩在灰色恐惧之中,行驶的列车上看不见任何乘客,就连道路上都没有游走的行人。
枪声四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窒息和死寂。
他们就像是阔别多年的朋友,一个走在最前面,意气风发,一个走在最后面,面如死灰。
总之当米尔顿从背叛以及失败中回过神来,自己竟站在了一间餐厅的前面,他认出这是谢尔曼家族的产业。
“谢尔曼先生,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要给朋友一个体面的送别,我觉得你称得上是我的朋友。”
宋昊很是绅士的替他移开凳子,并且示意前面的乐师继续演奏,不要因为这位陌生的客人而有所顾忌。
于是乎在一阵悠闲的音乐中,还在后厨忙活的达蒙就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坐在对面的宋昊裹上了餐巾,用小刀划开了烤肉,完全就是一派上层贵族的作风。
“你不想尝尝吗?”
面对这番询问,米尔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定的拿起餐巾裹在自己的胸膛前面。
他很给面子的用叉子往嘴巴里面放入可口的食物,稍加品味一番,然后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
“你们餐厅雇佣了一个很棒的厨子,我还真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来尝尝,这可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宋昊往杯子中倒入红酒,相隔几个片区的枪声在此时恢复了平静,这是来自于野火帮别墅的方向。
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对方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于是乎米尔顿以一副自嘲的口吻说道:“既然你一早就贿赂了罗斯,应该已经做足了准备吧?”
“而我就像是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还天真以为这只是一场猫吃老鼠的游戏。”
他明白今天会有不少侦探事务所的同僚被自己害到惨死街头,他感到十分愧疚。
宋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倒有美酒的杯子递了过去,两个人真就像是优雅的贵族来交流心得。
直到米尔顿仰首喝了大半杯的金酒,宋昊这才自言自语道:“我之前就说过,这个世界上能用钱买到不少的东西。”
“要是你早一点关心朋友,就应该知道罗斯的家人被我给囚禁在了瓦伦丁,更应该知道他欠下了不少的债款。”
“人是一种可悲且复杂的生物,在重重压力的催化下,终有一天会忘记自己是谁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忽然有点释怀的米尔顿不想去纠结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他心想或许在自己死后,罗斯会成为平克顿侦探事务所的新任领袖,这是一个说不准的情况。
但他发自内心的盼望着,一个自己亲眼见证它成长起来的组织,不会因为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而走向灭亡。
这才是最为失望的结果!
瘫坐在椅子上的米尔顿没有继续进餐的想法,他很是绅士的用餐巾擦拭干净嘴角: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谢尔曼先生,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会让你感到恐惧吗?”
知道差不多该结束闹剧的宋昊舔了舔嘴巴,晃动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
“我也是人,就很绝大多数人一样也害怕死亡,这或许是作为人类无法改变的恐惧。”
“但我比绝大部分人要厉害的一点,我会想尽办法确保自己才是决定生死的人,而不是被人用枪顶住脑袋的人。”
说到这里,他从枪套中取出象牙木端端正正的放在桌面上,里面只有一发子弹:
心领神会的米尔顿慢悠悠喝完了最后一点美酒,感受着胃部被酒精灼烧的快感,靠着椅子闭上了眼睛。
此时安静聆听着屋内悦耳的钢琴演奏声,他在临死之前说出了一个关心的问题:
“你说我们要是曾经放下枪支,会不会成为朋友呢?”
子弹上膛的宋昊就这样隔着餐桌,用枪对准了米尔顿的脑袋:“假如真能这样相处,我想你会是一个很棒的朋友,我喜欢和你喝酒的感觉。”
“再见了!”
伴随血液淋在纯白的餐布上,它就像是一个绽放开来的花朵,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当然,有些人注定要被踩在脚下,成为登上王座的尸骸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