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原一路到了大兴,已是到了年底时候。
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发展,大兴愈发的热闹了。尤其是到了年关,照比寻常还要更热闹几分。
虽然古代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难以御寒取暖,但生活在一国都城的百姓们,总也要比旁的地方好上许多。
毕竟首善之地,若官吏大户蝇营狗苟祸害起了百姓,皇帝的治世如何彰显?史家又如何记载?真当皇帝没有武德呢?
做的不过分,大家都是互相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做的过分了,皇帝为了脸面,怎么也得砍人的。没人把那些百姓们当回事儿,但又是最大的事儿。
所以大兴城中,是一派的繁华气象。如果只看大兴,倒也真算得开皇之治了。
随着杨广的队伍进了城,王言一家人没有回去以前杨广给的那座宅院,而是随同杨广一起进入了内城,找到了江宁侯府。
封侯当然是有福利的,这个侯府就是朝廷送的。从今以后,哪怕再是家道中落,这个侯府的大宅也是老王家的,除非皇帝再赐更大的宅子。
因为他王某人是大隋与国同休的军功贵族。
就是他的身份比较尴尬,不是门阀士族大户之家出身,也不是早先追随杨坚的开国勋贵……
“还是很气派的。”萧媚站在大门口,看了看门口的牌匾,以及门口的狮子。
“怎么也是侯府嘛。”王言笑呵呵的看了看,随即大手一挥,“进去看看。”
一大家子人进去了侯府,王言和萧媚俩人一起晃悠。
这是一套差不多三进多的大宅院,内里亭台楼阁连廊水榭俱全,就是冬日里冻了水,没太多的感觉了。不过才落的大雪,只清扫了走动的道路,大片的白茫茫,看着倒也不算萧条。
配置的也相当齐全,奴仆们的房屋、厨房,主人家的房屋、厨房、饭厅、招待人的大堂、书房,其他的马厩、杂物间,两口水井,还有一个演武场。
总体而言还是很不错的。
房子早都提前收拾过,所以大家直接入住了,奴仆们和部曲们忙碌的归置着各种的东西……
看着人们忙碌,萧媚在一边对抱着孩子玩弄的王言说道:“这几日就得进宫吧?”
“等陛下召见,估计也就在这几日。”
“见过之后公主的事儿就能定下了?”
“不清楚。”王言摇了摇头,“还得看皇上皇后是否看的上我啊。”
“夫君乃当世好男儿,如何看不上?”
萧媚对王言很有信心,她转而说道,“夫君,咱们是不是也跟其他勋贵之家往来一二?怎么也是国侯,如今回了大兴,未免太过冷清了些。”
王言明白萧媚的意思,是说该接触、拉拢一下自己人,结成政治同盟,不断的接触,不断的甄别,找到可用之人。
只是眼下家里人正在忙碌的安置东西,萧媚不好直说。而是十分合时宜的,表示出了根基浅薄的忐忑。这些事儿,都是能到杨广耳朵里的,搞不好都能到杨坚那里。
因为在赏赐侯府的同时,杨坚也赏赐了其他的一大堆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以及十几个宫里的宫女,还有粗使婆子等等。想都不用想,肯定有人监视。
王言说道:“不必,大家不是一路人,主动凑上去又有什么用?咱们是靠着晋王,靠着皇家,不用主动凑上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有人主动来找咱们,那咱们以礼相待,没有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皇家肯定不会亏待了咱们。”
一番话说的简单直接没心眼儿,表示的就俩字,忠诚!!!
杨广爱听,杨坚也爱听。
萧媚点了点头,笑道:“夫君,眼下年关将至,你说会有人给咱们送东西吗?”
“不知道。”王言一脸的无所谓。
虽然他在这忠诚呢,但其实他从来也不在乎当权者的态度,他有着随时改变路线的底气。
今天恶了杨坚、杨广,不为隋朝所容,直接杀出城去,随便找个村子,随便找一家大户给屠了,再跟百姓们演个讲,鼓动一下,当天就能拉起来百八十人的队伍,而后杀官劫粮仓、武库,如此滚雪球的壮大。
他会炼钢铁,能造武备,练兵、用兵皆可,更有识人之明,他扯旗造反可不是其他造反的人可比。可以说,在他扯旗的那一刻,造反就已经成功了。
只是他不想那么做,那对百姓的伤害太大了。没有人比他更爱大隋,没人比他对杨隋江山更加忠诚,他是真正的板荡忠臣。
可惜啊,无人能懂。
就连每天躺被窝里都得跟他聊一聊登基称帝进度条的萧媚,都不明了他的一番苦心。
英雄多寂寞啊。
恰此时,外面有部曲跑进来通报:“侯爷,门外有一人姓李名靖字药师,自称乃是侯爷兄弟。”
王言笑呵呵的站起身:“虽未结拜,却也是某之义弟,去迎迎。”
说罢,他快步走了出去,主动迎上了李靖。
“药师,别来无恙啊。”
“无恙,兄长倒是杀出了好大功业,意气风发啊。”
“不过一介行伍小卒,幸进之辈。方才某与夫人还在说,是否结交一下城中权贵,门庭冷落没有国侯气派。不想药师就来为某接风,还带了酒菜?哈哈,快请快请。”
王言热情的把着李靖的手臂,将其请进了府中,先去见了见萧媚,又看了看孩子,俩人这才坐下来吃喝。
“兄长如今也是安稳了,一战封侯,又有了子嗣,可喜可贺啊。我敬兄长一杯。”
“得是我敬你啊,药师。”王言笑道,“知道为兄门庭冷落,特意过来给为兄接风洗尘。真是有心了啊。”
“我还怕兄长不认我呢。”
“说的什么屁话,你自罚一杯。”
李靖笑着喝了一杯酒,甘之如饴。
王言也陪了一杯,转而撕了李靖带来的烧鸡的鸡腿,用手拿着吃:“眼下已近年关,药师不回家去了?”
“兄长,尚未跟你说,如今我在长安县做功曹。”
功曹是县令属官,主管察录业绩。因为长安县的特殊地位,官员品级都是高配,功曹是从九品,大小也是个官了。
这就是世家子的含金量,当个小官轻而易举。
事实上李靖原本的仕途也不能说多差,顺风顺水的做到了马邑郡丞。
隋朝州县二级行政区划,杨广上位改州为郡,实际也还是一样。隋朝共一百九十个郡,一把手是郡守,二把手就是郡丞。这位置已经不低了,对得起他这一支的先祖。他爷是刺史,他爹就是郡守。不说强爷胜祖,总也没差什么。
当然主要也是李靖没有什么展示的机会,一代军神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在行政上也有一手,主导了唐朝兵制改革,能规划,又能打。
他成长起来以后,大隋已经是开始飘摇了。二十岁的李靖,和三十岁、四十岁的李靖,不是一回事儿。
但二十岁的李靖,已经充分展示出了他的优秀。
王言说道:“我知药师能为,功曹实在屈就,待我过几日跟晋王殿下说说,让他给你安排个位置。”
“不必不必。兄长,我目前尚好,有事做便可,未想做多高的官。”李靖连连摆手,看了看左右,随即说道,“兄长当知,晋王有争储之心,此事我等不便参与。”
王言笑着摇头:“药师不看好殿下?”
“非是不看好,而是看不明白,此等事非是我能参与的。”李靖说的很诚恳,“兄长,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了,说说你在草原上是如何杀敌的。”
“好啊。”王言从善如流,“说起草原之事,那是如在昨日啊。到了太原以后,殿下给了我一百精兵……”
王言说笑着给李靖讲了草原上的经过,他是会讲故事的,叫个绘声绘色,听的李靖热血沸腾。尤其还有几场算是关键的战役,李靖跟王言复盘起来,后来干脆开始兵推。
李靖领突厥军队围攻王言,阻挠由毕部撤到雁门外,两人从白天说到了深夜。
不得不说,李靖在军事上的天赋确实很好,俩人上帝视角兵推对战,还是给王言添了不少麻烦的。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最终李靖也没有比实际的突厥人阻拦的时间更长,造成的杀伤更大。
李靖喝了一口酒,长出了一口气:“兄长,我之败非战之罪,实在是兄长作为战将太过勇猛,难以克制。若寻常将领,你我兵推之际,已身死十数次。”
王言哈哈大笑:“为兄的江宁侯,就是这么杀出来的。能活下来,也是叨天之幸。本没想做成如此大事,此去不过坏突厥生力而已,可到了草原之上,脑子里的想法便多了,一点点的发展,及至后来险些失控。”
“现在好了,兄长草原一战什么都杀出来了,今后再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了。”
“行伍小卒出身的泥腿子,想要爬上去,惜命怎么能行?药师,为兄活的就是一口气,遇事就要争,否则这口气就散了,那时候为兄也该死了。如今才只是江宁县侯,骠骑将军,这哪里够?就是要雄心勃勃,力争上游,如此才能站的住脚,才能有所成就。”
王言摆了摆手,“好了,药师,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
一说起很晚了,李靖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同王言感叹一下时间过的真快以后,便随着伺候着的小厮去了客房休息。
王言是很讲究的,没把家里的丫鬟塞李靖床上玩乐,他家可没这个礼……
翌日,王言照旧早早起来运动,同李靖练了练拳脚,给不服输的李靖打的胖了一圈,一起愉快的吃了一顿早饭,李靖这才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江宁侯府,回去上班养伤去了。
王言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带着几个部曲骑马去到了城外的庄子,一来遛马,二来也看看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庄子发展的怎么样了。
虽然隔几个月就有信送过来,跟萧媚汇报一下情况,但到底还是眼见为实。
马儿轻快的捣腾着腿,颠颠哒哒的小跑着。王言随着马儿的奔跑起伏,行进了庄子里。
他只收了一成租子,最近两年都是丰年,庄户们又是养了一大堆的鸡鸭鹅猪,都是王言这个主家花钱收购的。
尤其在今年初的时候,王言封侯的消息传回来,佃户们主动签了卖身契,成了王家的奴仆,他们就不用交国朝的各种税了。
代价就是多交了一成粮食,虽然权贵、大家族们都是匿田、匿人,但多少也得交点儿,王言也就是交着意思意思。
所以庄户们手里的余钱更多了,日子过的更好了,王言还出钱给庄子里平整了路,又修了村里的水利工程,大家自己修葺了房子,整个庄子看着都好了很多。
庄户们更是面色红润起来。王言封侯之前,他们能多吃几顿饱饭。王言封侯之后,他们卖了身,一年到头,吃的饱饭更多了,甚至还能吃上几顿肉,家里都养了鸡鸭鹅,也能吃上一些蛋,补充一些蛋白质。
如此过了一年,大家当然也就调养好了。
看到王言到来,骑着马到处乱转,庄子里热闹起来,人全都出来了,不少人要跪地给王言磕头。王言当然没有受,问了一下大家的生活状况,有什么困难之类,又看了看庄里孩子们的学习成果。忽悠了一番寒门士子,让其再教导几年。
总体而言,教导的还是不错的。王言没有指望着孩子们成什么大材,只是让他们能写会算,这要求并不高。有志气的孩子,读书识字了,自然也就往上奔,这些他都看得到,自然就能出头。
在这个庄子里,已经称的上是民心可用了。
庄子里一百多号人,二十多个三十岁以下的成年男丁,还有嗷嗷叫的小孩子们。王言打算把跟他征战草原的残兵给调过来,农闲时候给这些人进行一些军事训练,都是可以放心任用的。
人们只当他出身卑鄙不忘本,尽管可能还是骂着他泥腿子,但骂的同时却也一定会高看他一眼,对他表示肯定。能做到信义,做到不忘本,人们都是尊重的。
但他们却也想不到,王某人一直都是目标明确,就是要造反。
如此,王言在庄子里看过了一番,回到城里以后得到了通知,让他明日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