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魏王的当机立断,林黛玉代掌宁国府。
绣衣卫衙署。
公房内。
贾玖的脑海转了无数个念头,他当下作出决定。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知许宿,让他务必盯紧永福坊正门,不管何人出入,都给我记下来,如是有人出了永福坊,马上安排人手盯梢。
我这边想个计策,待我安排一下,马上前往永福坊。还有,你离开前,先找一下张华,让他带着你去吃点东西,填一填肚子。”
“卑职记下了,嘿嘿,谢大人记挂,我不饿,一会我走之前,拿上十来个包子就好,正好拿给许百户他们。”说着,送信的密探朝着贾玖抱拳礼退。
贾玖从条案后面走了出来,徒步来到轩窗下,想了一会,遂朝门外喊了一声。
话落,一直候在门外的两名亲军,走了进来。
“伱们去请季安与周成前来,另,把路狄也给我喊来。”
两名灰衣亲军敬礼离开。
不多会,闻报的季安与周成双双来到贾玖的公房候命。
“季安,辛苦一下,留下一批人手歇息,其余的缇骑全给我派到永福坊,势必给我将整个永福坊监视起来,但凡有人秘密出入,统统给我严密临视,我要知道,他最终的去向。”
季安神色一凛,目光有所迟疑,遂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伯爷,这般大动静,指定是满不过探事司的,宫里那位,会不会?”
贾玖一摆手,沉声道:“如是别个时候,我亦是有所顾虑,但我的人却是亲眼瞧见,白莲魔女被人接应至永福坊,单是这一条,陛下便不会苛责于我。”
“明白,卑职这就下去布置。”季安不再多言,也不多问伯爷的人手,为何会在永福坊发现的白莲逆徒。
季安朝伯爷告退一声,而后,对着周成点了点头,这才大步出了公房当中。
周成望着季安的背影,若有所思。
贾玖见状,问道:“你可是担心,这季安原是戴权的手下,我这般信任于他,这人会不会坏了我们的事情?”
闻言,周成赶紧收回门外的目光,斟酌道:“正是,毕竟,马甲眼下所做的事情,实乃大逆不道!许宿和路狄他们那批人,也是天子最为忌惮的事情。”
贾玖重新落座到条案后面,替周成斟了一盅热茶,说道:“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天子没有子嗣,他当是要在皇室当中,挑选一位‘雄才大略’的子侄过继。
只要我与皇室之人闹得不愉快,他才会放心。眼下的他,注意力不会放在这里,他现在的重心,是将内阁和都督府,真正掌握在手里。
我在绣衣卫这边,发现这些皇室子弟当中,略略惟有赵王次子、韩王次子,他们二人的性子,如是得继大宝,当算一位守成之君。”
贾玖只是稍作点评,便住口不说。
崇德帝,他很难评价。
观他对待晋王来说,委实算得上一位视兄弟如手足之人。
但他对魏王的心思,却又让贾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只能说,崇德帝是一位极其矛盾之人。
周成晒然一笑,说道:“大人,这些夺嫡之事,对咱们这些从偏远地方过来的边军来说,太过遥远。”
说着,周成目光灼灼地望着贾玖,正声道:“我只知道一点,如不是大人,咱们或许还在西北那边吃着风沙。
亦或许,咱们的尸骨,早已经不知道埋在何处,这些,都是我们四人一致的观点。”
打大人命许宿与路狄两人,从斥候出身的边军中挑选人手,组建情报刺探一事来看,周成就已经知道,大人的心里面,根本就没有皇权和天家四字。
与此同时,路狄在骆恒的带领下,步入贾玖的公房当中。
贾玖摆手免了路狄与骆恒的见礼,直接朝路狄问道:“我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的人,可有将货通天下车马行给摸透了?”
匆匆而进的路狄也不客气,直接端过周成面前那盏喝掉一半的温茶,一口而尽,说道:“大人,大安坊我就不说了,都是明面上的事情。”
“经我进入绣衣卫甲库查探一番,及甘肃镇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显示。”
“有一件事情,大人你一定会感觉到吃惊。”
“于忠,并不是车马行商队护卫的统率,而是另有其人,一位名叫陈述的人。”
“陈述在西北的手下,一共有着整整三百重骑、另外还有接近两千的轻骑!”
“之前与咱们有过接触的黑云寨,背后之主实际就是这位陈述。”
路狄呷了一口茶汤,复又道来:“而这个陈述来历极其神密,连绣衣卫甲库里面,都没有存放他这人的案卷。”
闻言,贾玖神色一惊!
下意识便认为这个情报有误,车马行怎么能够偷偷摸摸养得起三千骑?且里面还有重骑,这得需要多大的财力物力?
不过,当后面路狄说出黑云寨,贾玖旋即释然。
黑云寨,他在西北时,曾与他们并肩作战过,一同对抗过北虏精锐铁骑。
而他也是经过于忠的认识,才会和黑云寨有所接触。
黑云寨,专司在西北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不过,他们从不掠抢大周的布衣百姓,而是多以北虏人为主,及一些大周的走私商队,也会收上一些,贬货往返大周,那些阿拉伯商队的过路费。
因这个原因,贾玖当时,才会选择与黑云寨联手,也曾并肩作战过。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陈述其人。
蓦地,贾玖目光精茫一闪。
他想到了废太子,曾在承安三十年的时候于民间宠幸一名女子。
而车马行与白莲圣女之间的关系?
会不会,那名白莲圣女,实际就是废太子的遗孤?
车马行?竟是废太子的余孽?
念及这里,贾玖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遂即,他马上连声吩咐起来。
“周成,将你手下所有能抽调的甲士,全给抽调到东城,重点是将永福坊,给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起来!
路狄,除了大安坊监视的人手,其余人你都调至东城,配合周成的甲士。
你们记住,除王爷公主出行,其余人,全给我严密盘查,比对黄册,核实其人在京的生活轨迹。”
“骆恒,早前路狄挑选前往耽罗岛的人手,你马上回去通知他们,明天一早,马上启程。”
……
……
与此同时,魏王府。
一间静室内,茶味夹杂着酒气,淳香四溢。
一夜没睡的洞明道长与慧可大师,正在焦虑地等着消息。
“今夜行刺西宁伯的两批人手,除开白莲教,另一拨人手究竟是何人?”洞明彼时的神色虽有萎靡,目光却是暴射出一道精茫。
慧可大师一直半闭着的眼睛,微微睁了开来,若有所思道:“未必会是白莲教,从早前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行刺西宁伯的人,动用的是军弩。
在南方,白莲教有这个势力,老纳不会觉得奇怪,但在神京城,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
洞明道长微一思索,便猜到和尚的言下之意。
行刺西宁伯的两拨人马,使用的皆是军中兵器及弓弩,而能够动用这些的,神京城里面的人,屈指可数。
正这时,室外传来一道敲门声响。
洞明道长沉声喊了一声进。
王府外院管事佟才元,手里拿着一封信件,匆匆走了进来。
“两位大师,这是探子传来的消息,因今晚全城布满兵马司的兵丁,送信的人不得已动用了王府的令牌,这才得以在街面上通行,还请两位大师知晓一声,早作安排。”
慧可伸手将佟才元手中的密信取了过来,吩咐着道:“你去通知王管家,让他通知内殿的人,请王爷过来一趟。”
佟才元闻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面有疑色,斟酌着语气道:“大师,目下的时辰已经来到了午夜,会不会扰了王爷的清梦,不如明儿一早再行禀告。”
只不过是一位绣衣卫指挥使遇刺,何必如此惊慌,佟才元直觉得这两位大师过于忧虑了。
“无妨,这是王爷交待过的事情,你只管去传报。”脾性温和的慧可,并没有现出恼怒之色,而是提点了一句。
有些事,显然不是佟才元能够知道的,而他,也不可能窥透到其中的深意。
佟才元听了,这才大为放心地出了静室之内。
另一边,洞明在慧可说话之时,已经从他的手中拿过了那封密信,眼下的他,愈往下面瞧去,脸色愈是难看。
“这个郑青和!简直是胆大包天!!!”
“王爷如此信任他,他竟敢私自带人去行刺西宁伯。”
慧可闻言,神色微动,果不愧是被他猜中了。
他就知道,两拨人马当中,定然有一路人马,必然会是这位化名郑镇的郑青和。
蓦地,慧可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面,暴射出一道摄人心魂的目光来,寒声道:
“如是这般,拿马丛的身份抛出来,留给西宁伯发现,由此追查到马丛的出身,实际是前东宫一事。
以此借机引发绣衣卫,疑似被废太子余孽掌控一事,而让崇德帝对绣衣卫有所忌惮这个计谋,被郑青和这一搅和,直接胎死腹中!”
唰地一声,洞明直接从椅子上面,惊得坐了起来,脸色急剧变化。
紧接着,室内一片静谧。
良久,慧可大师似乎是醒悟过来,失声惊呼出来。“不好,这个郑青和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再留着他,显然已是没用。”
“你是担心,那些尸体是隐患?”洞明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郑青和的那批手下,一直在神京郊外生活,平时扮作农夫、猎手,贩夫走卒,甚么都有,他们在神京城指定是有过露面的机会。
但凡绣衣卫将那些人的首级砍下,以石灰封存,再拿到城里城外找人一一辩认。如此一来,迟早会查到郑青和的身上去。
正这时,魏王带着贴身太监刘向,大步踏进静室,听了洞明这一句话,疑惑问道:“甚么尸体是隐患?”
“见过王爷!”
两人双双见了礼。
洞明便将郑镇私自调集人手行刺贾玖一事,说了出来。
“啪!”
魏王刚端起的龙泉青瓷茶杯,直接摔了个粉碎。
“你们怎么说?”魏王接过刘向递来干净的手帕,擦拭着手上溅出来的茶渍。
洞明大师直接一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打算。
魏王见状,瞳孔微微收缩起来,而后垂着脑袋沉思起来。
慧可稍作斟酌,遂劝说道:“王爷,老纳知道,郑将军乃是王爷手里得力干将,如是就这般将他处理,王爷心里必定不会舒服,老纳也知道,王爷这是念着郑将军数十年来的苦劳。
可是,王爷当知,眼下满城都是绣衣卫,据下面的人回报,最近大明宫的那位戴权,与贾玖可是走得颇为亲近,老纳猜测,许是探事司的番子,都被那戴权调派出来。
而郑将军,如是没有咱们的人出手,离他最终落网,只是时间的问题,但王府的那批人,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暴露在大明宫那位的眼里。”
洞明接过话头,沉声道:“王爷,当断不断,王爷如是不忍,大可以将抚恤金,给郑将军的家人,赐予丰厚一些。”
闻听此言,魏王骤然抬头,目光露出一丝复杂难言之色,最终点着头应下。
刘向见状,旋即说道:“殿下,老奴这就下去安排。”
魏王无力地摆了摆手,复又严声吩咐一句:“城外,郑青和的那些手下,你也安排人过去,一并处理了。”
闻言,洞明和慧可满意地轻轻点着头。
这才叫斩草除根。
……
……
就在魏王下达袭杀郑镇命令的时候。
神京城,南郊。
十数骑风尘仆仆的骑士,于一处河边落马歇息。
这十数赶着夜路的骑士,只见他们腰挎横刀,每匹马的马腹上面,还悬挂着一支军中制式的强弩,马腹的另一面,满是锋利的弩箭,正整齐收纳在牛皮袋里面。
就在他们停下没多久,不远处便传来几骑快马的声响。
经过一番暗号盘问,来者显然是十数骑的同伙。
其中一骑一勒马缰急跳,翻身落了马背,朝着不远处那个高大身影行了过去,双手抱拳便单膝跪了下去,说道:
“禀端木首领,邢千户的人与西宁伯的人交上手了,前面,邢千户手下的一名百户遵循首领的命令,他们的人一直在忍让,缩手缩脚,那名百户的十数人手,死伤惨重。
最后,邢千户带了人赶过去,不得已之下,将对方一位疑似带头之人杀了,紧接着,大批绣衣卫开始接手城门,邢千户为免多生事端,便下令撒退,留下对方九人得以逃生。”
那个高大身影,正是随着太上皇南下的端木公明,闻报,他马上抓住那句绣衣卫接手城门一事,好奇道:“京师里发生了甚么大事?好端端的,绣衣卫怎么会接手城门?”
来者打头之人,正是梅花卫的一位百户,见首领问询,马上将西宁伯入夜时被人行刺一事,说了出来。
“你说甚么?”端木公明的语气带着一丝森然,他的右手,煞时握紧腰间沉重的横刀刀柄上面。
那名百户见状,浑身打了个冷颤!
素来不苛言笑的首领大人,哪怕是火烧眉毛,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此时,当他闻听西宁伯遇刺时,却是如此大反应!
他不记得是甚么时候,上次首领大人如此震怒,可是死了不少人的,用血流成河一点也不为过。
百户牙齿打着颤地复又讲述一遍。
“西宁伯眼下如何了?”
“回首领,西宁伯眼下已无大碍,幸得他的护庄卫队赶了过去,这才得已幸免,眼下的西宁伯,正带着大批甲士前往永福坊。”
“永福坊?可是绣衣卫发现逃脱的刺客就藏在永福坊?”
“这个,属下不清楚!”
“你回去告诉邢立章,让他的人全部退出宁荣街,他眼下要做的事情,是全力找出行刺西宁伯的凶徒。”
“属下这就回城转告邢千户。”
望着远去的三匹马影,端木公明低头沉思一会,这才对其他手下吩咐道:“先回重华宫。”
……
……
宁国府。
整个宁国府有人影走动的地方,皆是烛火明亮。
许多婆子丫鬟坐在抄手游廊下面,打着瞌睡。
彼时整个宁国府无人敢躺下,毕竟,西府的一众太太夫人,可还在宁安堂那边候着玖大爷。
而未来主母的林姑娘,彼时亦是没有睡下,他们这些作为下人的,如何敢睡下。
门房里面,烛火通明,正坐着五六个嗑着瓜子的门子,百无聊赖地讨论着东西两府,近来发生的事情。
这时,只见街面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一位年轻的门子马上探出头去,借着月色,只见远处打马奔来的正是一位绣衣卫。
那名绣衣卫勒马急停,一面跳下马背。一面朝迎出来的宁国府门子,和声道:“烦请告诉府里一声,我家指挥使大人,今夜因刺客一事暂不能归家,想来还会在绣衣卫衙署待上几天。
季指挥命在下前来拿几件大人换洗的衣裳,另外,大人明儿一早要上朝,还请府里的人将大人的蟒袍拿上两件。
还有,麻烦告知府里的林、薛二位姑娘一声,大人那边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务必请她们不用担心,大人不在的这几天,尚请林姑娘,代我家大人打理整个宁国府。
大人有过交待,大人不在的时候,府里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林姑娘,皆可一言而决,大人说了,哪怕发生天大的事情,有他在,林姑娘,务必不用担心。”
那位年轻的门子,张着大嘴巴拼命记下,这又是拿衣裳又是不归家的,还有交待林姑娘管家的事宜。
待绣衣卫大人说完,他楞是没有记全多少。
来者穿着一身银白飞鱼袍,正是一位绣衣卫百户。
百户见状,情知对方没有完全记下,复又说道:“这样罢,你且带我进去,我当面与你家管事叙说。”
年轻门子闻言当即大喜,连忙点着头将这名绣衣卫大人请进西角门。
宁安堂。
时辰已经来到了午夜,彼时的宁安堂,人影绰绰,衣香鬓影。
因贾母不见着玖哥儿,便不回西府,林黛玉无奈,惟有请王熙凤将老太太请至偏厢安置,请老太太暂时歇下。
老太太没有回府,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又不好先行回去,众人满是憔悴地候在宁安堂。
早一个时辰之前,林黛玉已经安排府里的厨子,打点好膳食。
这时,众人正用罢膳食,来到宁安堂且坐。
宁安堂正首下面,两张黄花梨木的太师椅,分左右两边摆放,中间是一张檀木的四方条案。
众人推让一番,林黛玉羞红着脸颊,仍是不肯落坐正首,而是选择下方右边椅子上面。
左边四张黄花梨木,王夫人居上首的位置落了座,薛姨妈挨着姐姐落了座,其次是宝钗、宝琴两位堂姐妹。
右边,则是坐着林黛玉、王熙凤、李纨、邢岫烟。
三春及湘云,则是让丫鬟搬了张绣墩,落坐着林黛玉她们的前面。
尤氏及秦可卿两人,在用过宵夜后,便被林黛玉叫去歇息了,她们二人想了一会,拗不过林姑娘,便就与西府众人道恼一声,下去歇息了。
雪雁紫娟等人已经熟悉宁国府的环境,此时她们两人,正带着司棋、侍书、入画等人,给诸位太太及姑娘们奉上热茶。
睡眼惺忪的薛姨妈,朝雪雁道谢一声,接过对方手中的热茶,登时将她的瞌睡虫给赶跑,诧异道:“咦,这可是明后的龙井茶罢?没想到玖哥儿这里,有如此好茶!”
王夫人端着手中的热茶,默然不语。
挨着李纨落座的王熙凤,彼时的她,亦是萎靡不振,闻听姑妈所言,忙端起来细嗅一下,一双摄人的丹凤眼眸望向旁边落座的林黛玉,掩嘴笑道:“林妹妹,一会嫂嫂回去,你可得给嫂嫂包上几两好茶。”
林黛玉的脸颊晕起一丝绯红,假装抿着素手上面的香茗,以避开凤辣子的眸光,没好气道:“这又不是我家,如是你想要,只待玖大哥回府,你找他要去。”
挨着薛姨妈落座的薛宝钗闻言,不动声色地端起手中的茶汤,浅抿了一小口,回想起今天晚间与玖大哥经历的种种。
薛姨妈听了内侄女的话语,眉眼之间,略显尴尬,不着痕迹般垂落的脸庞,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凤哥儿这番话头,岂不是在叙说,玖哥儿不在府里的时候,阖府皆是由着林姑娘作主?那她的闺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