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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无相劫指

正如方曦文所说,如今的蒋溪知正陷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中。

自从家中出了那档子事后,他连带着整个蒋家都被怀疑跟血衣教有关系。为了洗脱这个名号,他不得不提早出来行走江湖,想靠手中这三尺长剑来挽回名誉。

那日在河川边上,友人在他面前演练了一式外景水准的海潮剑招,由于对方毫无保留,蒋溪知得到了很多感悟,回去琢磨了一阵,结合家传的“澜沧真诀”,几日后便打开了耳窍,达到了年轻一代的优秀水准线。

起初他的游历之行还算顺利。除了几窝山匪,打了几场漂亮的比斗,沧浪公子的名号正渐渐被江州人所知。

结果顺路游历至此,却遇上少林寺的玄枯大师莫名其妙死去,凶手还跟血衣教有关——而经六扇门查案后,方圆百里跟血衣教关系密切的人,居然是他!

但毕竟没有确切证据,所以蒋溪知也没被限制人身自由,不过周围人的目光总像细针一样绵绵地刺来,让他很是不适。

起初他还很乐观,因为少林毕竟身为武道大宗,寺内戒律僧被害绝不会就此揭过,而他们也的确通知了人来处理——自家在人榜有名、且身在附近的第三十六位,“佛心指”真荣。

然而,此人是个武痴。

真荣借抓捕血衣教中人的名头,吸引了很多实力强劲的青年才俊,但他绝口不提办案的事,只是拉着他们一个个切磋。

时不时还会过来找蒋溪知,后者推脱也不是,应承也不是,只能旁敲侧击地催促他速速处理,但真荣嘴上连声答应,却不见丝毫行动。

毕竟没被抓起来,蒋溪知想一走了之也可以,但这脏水是一辈子刷不掉了,到时草草结案被扣在头上,那找谁说理去。

不处理,走不掉,寻不到。卡在这儿了。

是夜,栖灵寺山下百华庄,灯火通明,大摆宴席。

坐在上首的是位高个和尚,膀大腰圆,一双眉毛很浓,皮肤粗糙,显出极深厚的横练功夫。

此人便是佛心指真荣。他入少林非为遁入空门,纯粹是冲着七十二绝技,为了学艺来的。

所以哪怕剃度了,他也仍保留着俗家的习惯,喝酒吃肉那是常事——云游在外,寺里的戒律还管不到那么宽,何况他还是这一代里极出众的弟子,长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真荣广邀好友,宾客满座,他也很是享受这氛围,抓起一大块牛肉就往嘴里塞,哈哈笑道:“江州当真是人才辈出,这几日连战好生畅快,小僧此行值矣!”

明明说话方式很是粗犷,却又自称小僧,听来当真是违和至极。

闻言,众人纷纷附和,而蒋溪知此时也坐在下首,正在低头吃饭。

这个宴会对他来说简直地狱一般,周围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刺来,还由于开了耳窍,别人的窃窃私语也听得极为清晰。

‘他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的,明明杀了人家的长辈…’

‘嘘,到时候他一式化血神掌也给你拍死了!’

‘咯咯咯,有真荣大师在,我才不怕呢。’

蒋溪知的视线扫过,能看到那是一堆年轻小男女。这些人是被假象蒙蔽了,他不会去怪罪。

但听着心里还是慌慌的,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真荣一脚踩在椅子上,抓起一坛酒仰头就灌,大声道:“明日小僧还想挑战‘刀气浩然’,不知王兄可有空一会?”

没等那人回话,只听砰地一声,蒋溪知拍案而起。

他早就憋着一股火,你挑战各路高手是畅快,但我如今还被泼着脏水呢,忍不住质问道:“你想广会强者的心在下可以理解,但当前可是还有一起命案!

比起自己的武道修行,难道不该优先处理玄枯大师的事吗?”

“溪知兄此言差矣,我这是为了伱好,”真荣摆了摆手,“众所周知,当前最受怀疑的人是你,小僧这是留点时间给你运作,要是真查出点什么来…啧啧。”

“什么叫运作,你这是血口喷人!”

蒋溪知怎么也想不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质问,得到的居然是这种结果。他的脸色涨红起来,像是被周围人用眼神扇了一巴掌。

而这反应正中真荣下怀。只见他将酒坛子在地上砸碎了,哈哈一笑:“要不这样,溪知兄你我切磋一场。

要是你胜了,小僧就全力查案;

若是你败了,就休要催促,小僧自有安排,如何?”

“一言为定!”蒋溪知用力地拔出长剑。

隆兴镖局一行人来到了百华庄。洛霆使了个眼色,王雄便带着几个伙计去找客栈,把货物放了,再打理打理马匹;

而方曦文打听到消息后,便一刻不停,带着洛霆便赶去举办宴会的场所。

结果,两人在门口被拦下了,不得而入。

守门的小厮鼻孔翘得天高,指着里面,喧闹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宴请的是年轻一代的才俊,二位既然没有请帖,又…咳,还是请回吧。”

一个公子哥,一个穿缁衣马裤的老东西,搁这儿要饭来了?

两人自然听得懂小厮的潜台词。洛霆略感好笑地抄着双臂,不说话,冷眼旁观,想看他到底会怎么处理。

只见方曦文指着自己,很认真地道:“我就是青年才俊。”

“你?”小厮上上下下扫他一眼,“公子不要说笑了——”

呛!

有赤红色的剑光一闪而逝,火龙咆哮,威严如狱!

反应过来之时,小厮膝盖一软,已是不自觉跪倒在了地上,身后冷汗岑岑。

“去告诉你家主人,风流浪剑来访。”

在他的瞳孔重新聚焦之时,方曦文已经收起了长剑。

闻言,小厮忙屁颠屁颠地去了,路上还摔了一跤,很快带着发青的脸颊回来,恭恭敬敬低头道:“方公子,主人请您过去。”

见状,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奈一笑,洛霆摇了摇头:“都说你这名头挺好用吧。”

“唉,都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方曦文叹了口气,递了个小瓶子到小厮手里,道:“擦一擦吧,吓到你是我不好,但我很着急,见谅。”

在他惊讶混合着不解的眼光中,两人踏入了宴会现场。

中央本该是摆酒席的地方,此时空出了一片,有两人正在打斗。

一者半披袈裟,赤手空拳,动作大开大合,能看出拳掌功夫相当了得;一者锦衣飘逸,手中长剑如海潮般起伏不定,剑光一浪接一浪,延绵不绝。

此战已是接近尾声。只见真荣使了个破绽,一掌极沉重地推出,如同托着一方佛国般,掌心金光四绽,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剑尖,如同捉住了蛇的七寸一般,剑势突然“软”了下来;

“佛心掌第三式‘佛动山河’,有外景之意,在开窍期表现为专锁兵刃,无往不利。他这已经接近圆满了。”洛霆见多识广,随口点评道。

见已缴到对方武器,真荣侧身逼近,食指中指如有金光闪动,正要朝对方点去;但蒋溪知忽地一掌拍在剑柄上,长剑激射而出,直冲其胸口罩门而去!

见状,真荣不得不改变方向,一指点在剑身上,要用指力偏其方向。

结果蒋溪知抢先抓住剑柄,使出一式“万流归宗”,将这刚烈的指力借来化入剑势,与自己的真气一道拍了过去!

“漂亮!”

场中有人不自觉叫喊出声。

面对这几乎等同于集两人之力的剑招,真荣匆忙间只能拍出一掌,难以招架,最终在长剑砍到他脖子之前,蒋溪知收了招,退开几步,拱手一礼道:“承让。”

“我练的金钟罩,就算挨你这一剑也不碍事。”真荣脸上有些不忿。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单纯以切磋而言,他是确确实实地败了。

“想来刚刚的约定,该是作数的吧。”蒋溪知脸上没什么得意之色,又客气地拱了拱手。

于是,周围宾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无论如何,沧浪公子这一战确确实实赢得漂亮,无可指摘。

见状,真荣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仿佛正要开口一般,他张了张嘴,蒋溪知则聚精会神地等着,有些紧张。

嗖嗖!

“小心!”

突然,有清朗的声音响起,人群中有一条赤龙脱手掷出,砸向真荣,接着又有金光如追星赶月般追至,长剑往下一截,发出砰砰的脆响!

“无形气劲?!”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只听砰的一声,真荣面色很差地拍掉长剑,看着出现在蒋溪知身后的青衫公子,眯了眯眼睛。

只见这公子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手中长剑金光剔透,此时斜斜伸着,能看到剑身上有细微的白痕。

经之前那人提醒,到得这时,宾客们这才明白过来——沧浪公子遭到偷袭,被此人千钧一发拦下来了!

“反应这么快,这是谁的部将?”

“好俊的剑招,好俊的公子,连我那家伙也跟着拔起来呀!”

“这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人榜,绝对的人榜!!”

宾客一下热闹起来。身为当事人的蒋溪知连忙转头,看见了来人,一时间愣住了。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僵,像是不敢看似的,眼睛往两边吊去;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眉毛动了动,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曦文,你怎得在此?”

“当初蒙你十里相送,如今听闻你有难受困,我又怎能束手?”方曦文浑然不觉,笑眯眯地去把赤练龙吟剑捡起,与飞光一同还剑归鞘。

十里相送?

听到这关键词一般的字眼,不少在江州的老万事通一下反应过来,身为与沧浪公子高度绑定之人,他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哗,原来是风流浪剑!”

“方公子,我女儿她说要嫁给你呀!”

闻言,方曦文立刻被精准破防,脖子像被火烧似的红到脸颊,当即就想落荒而逃;但他毕竟脸皮极厚,还是硬着头皮朝真荣拱了拱手,道:“真荣大师。”

“方公子刚刚那一剑,是何意啊?”真荣露出一口黄牙,皮笑肉不笑道。

“哈哈,自然是怕某人输不起,再做偷袭了,”见来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方曦文很快平复下来,嘲讽道:“小小切磋而已,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此话怎讲?”

“刚刚的无形气劲,难道不是贵寺的‘无相劫指’?”方曦文笑容转淡,又拔出飞光转向宾客,由于剑身剔透,上面淡淡的痕迹非常明显。

闻言,众人都有些反应过来,目光纷纷看向了真荣。

“用这种阴损招式,不会是想看见溪知吐血,然后把这伤硬说成是比试中受到的暗伤,然后搏一个平手吧?”方曦文一个帽子就扣了上去。

见真荣脸色难看,他还好声好气地道歉:“喔,在下心思恶毒,若是过分揣测,还请大师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