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不愧是读书人,才思敏捷,迅速做出应对之策,双眼一翻腿一蹬便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快扶李学士下去,传太医!”朱见深站起来,说道。
李贤还会在社死时来一招这个。
这是朱见深没想到的。
至于那些御史,倒也不希望孔弘绪真的死,只是借孔弘绪给他们弹劾的簿子上添一笔色彩。
只有武将憨厚认为,孔弘绪该死!
“陛下,这衍圣公孔弘绪,自幼失学而狎近群小,请陛下念其为孔圣人之裔,理该宽宥,革职为民,令其弟孔弘泰任衍圣公。”御史李裕说道。
“陛下,臣也赞同,该让这孔弘泰前往国子监学习一年再回曲阜。”国子监监丞李伸说道。
“陛下,将孔弘绪革职为民便可。”
众御史齐齐下跪道。
孔家子弟已经歪了,那孔弘泰都成年了,学习有什么用。
你们还下跪为孔家求情!
朱见深假惺惺的说道:“几位御史竟这般认为,那朕也只好允诺,也算朕对的起孔圣人了。”
“革职为民就是,不必坐斩。”御史林诚想了想又强调道。
朱见深微微皱眉。
你们这群御史,就是下贱!
不顺着你们意,你们辩驳。
顺着你们意,你们也辩驳。
前面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后面就一句轻飘飘革职为民?
合着忠臣都让你们当了!
那朕还想当个好皇帝,谁来满足。
谁知,这个时候,戏剧化来了。
众御史觉得,这次他们提意见陛下全部都答应了。
对,陛下没有反驳。
那他们接下来骂什么!
孔圣人之后犯错,衍圣公之事,一定会被史书记载。
他们要被写进青史。
毕竟史书也就记几个人,他们得抓紧机会,挤破头往前冲。
毕竟史书围绕皇帝写啊。
方才,旁边的史官,手中毛笔并未动。
这一番辩论,不是白搭?
骂皇帝才能被廷仗,才会有可能写进史书。
平日里就“骂”皇帝,跟皇帝对着干就可以被廷仗。
但今儿,好像这条路走不通了。
皇帝没啥问题,如何骂?
这该如何是好。
但读书人脑子可不是装的草。
御史林诚,邱天佑,李裕等人经过眼神短暂交流,有了好的办法。
那就是老办法,请罪。
历史的史书还真记载了彭时为孔弘绪求情的事,国子监的监丞也被写进去了。
李裕出班道:“陛下,衍圣公孔弘绪之事,是我等御史监察纠错不严,失职之错。”
朱见深看了眼雄赳赳,气昂昂的孔弘绪,又看了眼几个御史,懒得跟他们玩了。
平静问道:“几位爱卿的意思是?”
李裕咬咬牙道:“臣请陛下责罚,我们各领廷仗三十!”
见过请赏的,没见过想挨打的。
为了名声也是拼了?
若是正常思维,朱见深不打。
但是此刻朱见深要打。
这群下贱玩意儿。
为什么要打,是为了给之前散播舆论那事儿,再加些料,激发百姓对孔弘绪的恨意。
至于百姓恨意会不会引到孔弘绪身上,这就要看司礼监那几个小太监在百姓堆里煽风点火的功夫了。
毕竟话由人说,百姓又不会真的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要是听到孔弘绪这般罪恶滔天,满朝还不治罪,那就有民间“大侠”就替天行道了。
很快,怀恩领了旨,命人带着几个御史去午门外。
众御史很高兴,笑容满脸跟着去排队挨打。
御史求挨打那表情,商辂看了也觉得下贱。
明朝廷仗是道风景线,对于大臣也是很光彩的事,这代表他们清正廉洁而皇帝昏庸,敢骂皇帝。
但廷仗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朱见深下旨,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领旨,加印,刑部给事中审核,签批。
廷杖,即在朝廷上杖打大臣。
明朝承袭击元朝。
而且成定制,不论官职尊卑,稍忤皇帝旨意,立即拖下重打。
打毕拖回,杖毙了事。
朱元璋及其子孙杖杀朝臣之事,史不绝书,是明朝一特色。
只是去衣受杖始于正德。
明代杖打大臣,行杖的是锦衣卫校尉,监刑的是司礼监太监。
杖打地点在午门外。
就是朱见深故意在午门杀太监的地方,虽于理不合,但震慑百官的地方。
廷仗执刑时,众官穿朱衣陪列于午门外西墀下。
左列宦官,右列锦衣卫,各三十。
下列旗校百人,皆穿紧身臂衣,持木棍。
廷仗旨意宣读。
锦衣卫的人拿麻布兜将几个御史自肩脊以下捆好,使左右不得动。
一人缚其两脚,四面牵曳,仅露臀部受杖。
司礼监档头喊:“带上‘犯人”。
重要的是,被杖人的轻重死活,全操于行杖校尉和监刑太监之手。
锦衣校尉行杖,只看监刑太监的两只靴尖。
若两只靴尖向外呈八字,受杖人还不致被打死,若两只靴尖向内收敛,则予杖者就休想活命了。
廷仗在成化以前不去衣,是用厚棉底衣重毡叠帊,示辱而已。
到明武宗,刘瑾擅政,去衣受杖也就循以为例了。
廷臣受杖多数是由于奏谏言事,违忤皇帝旨意,很少因为罪过而受刑。
这不,李裕他们十分高兴,被打的前几下也高兴,还在麻袋里高呼。
接着怀恩便示意人下手重些,抽掉垫子,真打,不打死就成。
这当然是朱见深授意。
下朝回到御书房,朱见深看到喝的酩酊大醉的朱永,又看了看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看了眼怀恩道:“把朱永的外衣给扒了,把他抬出宫送回家。”
怀恩不解,这扒衣服作甚。
但他不敢问,尚铭,王振,钱能和梁芳,韦兴的事儿便是他的下场!
“是,陛下,陛下真是体贴。”怀恩谄媚道。
朱见深看了眼:“朕如何,需要你来说,少拍马屁,派人送出宫,你先不要回宫,去跟张敏去办件事!”
怀恩闻言道:“陛下。”
朱见深道:“俯耳过来。”
片刻后,怀恩脸上表情实在是十分诡异,如哭一般道:“奴婢这就去。”
李贤下朝后昏迷不醒,被送回李府去了,太医说安然无恙。
至于孔弘绪,革职为民,刑部和礼部会处理完流程让孔弘泰袭衍圣公。
而孔弘绪,贬为庶民。
商辂回家走到宫门口时,远远看见抚宁候朱永趴在架子上,一动不动被内侍抬出宫。
“竟敢打的这样惨!”刘吉跟在后面说了句。
彭时也道:“实在是惨,可见陛下对衍圣公之体谅。”
跟在身后的商辂不解,近来他一直在想,为何抚宁候朱永敢给衍圣公戴重枷,又怎么巧合请到大夫,而大夫又是庸医。
且山东官员上奏,各地弹劾衍圣公的奏疏为何他没有看到,但是百姓却开始传扬。
那其他人又是怎么知道孔弘绪所作所为,读书人是不会的,他们会护着孔圣人之后。
那么便不是读书人,是武将?
可武将中谁又那么大的本事,且陛下今日如此反常,实在是不像他平日里的所做所为。
商辂心里起了疑惑,这事到底和陛下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