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学士站在大殿一言不发。
彭时和李贤都是副死了老子爹的感觉,殊不知,朱见深心里乐开了花。
朱见深心中暗暗高兴,是因为孔家丢失的药材,瓷器,玉器,金银,字画和各类值钱东西,加上宝钞和珠宝共有三百零二十三万一千四百两六钱。
唐汉几件珍藏便值十几万两,还有几十坛绍兴酒,孔弘泰双腿骨折,正坐马车赶往京城。
七八天之后,便到京城。
为何这么急往京城来,不养伤也不清点家当?
孔弘泰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自家哥哥被百姓杀了,朝廷说顺民意。
如今家中被劫,新粮丢了千石,自己治好双腿再进京,到时候,还如何要补偿?
大明朝就这般无能,竟让山贼合伙打劫,还是梁山泊那些水匪的同伙,不赔偿他孔家,他就不走了。
至于此刻,朱见深戏演的不错。
他边咳嗽边骂道:“这帮山贼,岂有此理,竟敢劫孔家,朕定要派人捉拿他们。”
说白了,就是演给后面的官员看。
总不能笑嘻嘻的,那跟自己暴露自己有何区别。
商辂与李贤倒不曾往朱见深这方向猜测过,且陛下元宵节在宫里与群臣大宴,因此他们看到孔家城来的信,只觉得是山贼!
但不管如何,孔家这次虽没有几个人伤亡。
但粮食和金银玉器,古玩字画丢失不少,该立刻请刑部与兵部彻查。
查,当然查,磨洋工谁不会。
“陛下,此事可有人选,山东各地历年山贼猖獗,是该剿灭,再者补偿孔家。”
“臣以为,该治曲阜官员监管不严之罪,该补偿孔家。”
“陛下,山东曲阜,该遣一员得力之臣。”
“朕知道了。”朱见深压抑着自己的狂喜,调整心态,面色悲惨:“朕十分重视此事,等衍圣公孔弘泰进京后听其详细,再做安排,如何?”
“若是山贼抓不住,该如何?”
众人默然不语。
“朕懂了,你们也对大明将士捉拿不住山贼而担忧?”
李贤道:“实在是去年大藤峡调兵时,将士作战能力十分低。”
朱见深微微叹口气:“有件事,朕是与你们说过的,练兵须每天,不是三五天便无敌,话本都不敢这么去写,你们却觉得不必要练兵,需要时练习练习就可以,如今倒是不自信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彭时抬头,本想说是武将骄横,军营无纪律,卫所兵不像卫所兵,但思来想去,又觉得,平日里不练兵也是抓不到贼的原因之一,此时倒也不好辩驳。
只是山贼而已,朝廷将士要真抓不住还叫什么大明京军,应该可以抓住山贼的。
所以李贤犹豫着道:“陛下说的有些道理,但臣以为,还是抓捕孔家的山贼,最重要。”
“无论山贼也好,无论是建州贼虏与大藤峡叛乱也好,都是在反映大明将士作战问题。
这时候还分抢孔家的贼和侵略大明的贼,便是迂腐死板了。”
朱见深看了眼刘吉道:“刘学士可有推荐之人去山东抓贼?”
闻言,刘吉稍微犹豫了下,便想着自己不能争风头,只说:“臣自认不如李学士,还是请李学士上奏举荐吧。”
李贤知道自己跟孔家的姻亲,便推让道:“还是让抚宁候上奏决定吧,臣对武将也不熟悉。”
帮孔家抓贼,若是抓不到岂不是糗大了,这举荐武将,他们文臣不干。
朱见深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便干脆道:“山贼都抢了孔家,这要是国破家亡时,你们还学推辞谦让,那便是迂腐了,若这样,你们跑来上奏疏,意义何在?”
随后冷着脸道:“以后,朕再问你们这种任命之事,有能力就推荐,没能力就说不行……山贼抢孔圣之家,各地百姓吃不饱饭叛乱。
你们与朕身为大明的核心,却在这里摆这些花架子,殊不知你们言语推辞磨叽的时间,等你们奏疏上来,百姓都能饿死几个。
且你们今天上这几本奏疏,浪费的笔墨银两,若是换成钱,都能够买百姓活命一个月的粮,都能够为大明将士换一件趁手的兵器!”
朱见深就是要用道德来绑架这群道德之士,而被道德语言束缚的几位学士只能俯首称命,不敢怠慢。
商辂心情越发低落,这山贼到处都有,孔家怎么这般矫情,他就不信能抢光?但凡有些时间,他们还不如去商议边军之事。
陛下此言也不妥,他们这种文官拿什么去抵挡,唯独手中有笔,写在纸上去批判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朱见深看向商辂,“商卿家……”
“陛下,臣请朝廷调兵,前往山东查山贼,以安士人之心。”
“朕以为,此事只凭一封信便如此调兵马不妥,待孔弘泰到京,朕亲自接见再商议。”
彭时道:“陛下所言也有理,便等衍圣公孔弘泰入京再商此事。”
朱见深心中自有定夺,再拖两三天的日子,孔弘泰能进京也不一定,但是张敏他们定已经彻底结束。
朝中派兵也是磨日子罢了,最多他们去抓山贼,那便抓,送去诏狱直接审问。
直到四更时分,朱见深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孔家,看向李贤道:“李卿家,你那女儿若是不放心,便可以接回京城。”
李贤愣了愣,他从没想到陛下这么关心自己,受宠若惊,十分感激的对朱见深道:“臣遵旨,谢陛下记挂。”
……
……
四更时分,朱见深忙完都没什么心情去坤宁宫了,躺在乾清宫里思索后面的事。
第一,孔弘泰会进京诉苦,他得想法子不见。
第二,从孔家抢的金银财宝,玉器古董,金银数量众多,需要分批运回或者进行转手,没有两三个月不行。
这件事张敏在信中说了计划,并且说粮食已经往京城运,没人发现,会集中在京城朝阳门附近。
第三,千石粮食都是上好的,可以选粮种,但是如何分给百姓而不被怀疑也需要操作。
朝阳门的几个大粮仓都是户部和几个太监在管,突然进千石粮会被怀疑。
那便由张敏,捏造一个江南粮商的名字,将粮食囤积捐给朝廷,自己再派御马监靠得住的内侍运粮储存。
过些日子便是立春,两京十三省的代表官员会进京,核查确定后,从户部拨一半,再加上孔家的千石,赶在清明之前将粮种分散给缺粮种百姓。
…………
五天后。
正月二十二,立春前的两天。
新衍圣公孔弘泰终于进京了。
早朝时,朝臣的意思是请帝后接见孔弘泰,毕竟衍圣公入朝,是大明的山贼抢了孔家,朝廷有罪。
目前还是礼部左侍郎的万安,上奏朝廷该弥补安抚衍圣公孔弘泰,将孔弘泰接进宫里住些日子。
这奏疏被朱见深直接丢到殿外,正好砸在到乾清宫来的皇后脚下。
殿中上下,安静异常。
王皇后捡起奏疏,自正月十六那晚孔家之事后,陛下也并未再去过坤宁宫中,不知突然唤她来所为何事,恭恭敬敬道:“臣妾见过陛下。”
朱见深道:“免礼,皇后,朕寻你来是为明日见衍圣公孔弘泰之事,朝中官员的意思,还让孔弘泰在宫中养几天病。”
看了眼殿内的宫女内侍,又看了看怀恩和万贞儿:“你们全部退下,掩上殿门。”
万贞儿心情莫名烦躁,兴许是上次朱见深一番心理拉扯,她倒是压下负面情绪看了眼王皇后,道:“奴婢遵旨。”
怀恩也忙退下。
瞬间大殿只剩下他们两人。
朱见深道:“梓童,朕……可以信任你吗。”
明朝只有帝后二人时,皇帝唤皇后为梓童,朱见深也未称呼王青君,如此一来倒是拉进二人亲密。
王皇后也是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陛下如此亲昵称呼,压下心里一丝涟漪,道:“臣妾与陛下是一家人,自是与陛下同心。”
想起史上王皇后不得宠,最后重病而死,朱见深心中便有些难过,走过去道:“梓童,朕要你演一场戏。”
朱见深说着拿起桌上的匕首,对着自己肩膀至胸口处划了下去。
王皇后惊呼:“陛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