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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深离开周侍郎家,看着袁彬说道:“跟朕还打哑谜,再吞吞吐吐,连你一起查办。”

袁彬看眼朱见深,最终犹豫着说道:“陛下,臣请密奏。”

这倒是让朱见深一愣,平常爽快利索的人今天怎么磨叽起来,示意其他人退后数米远,笑道:“现在可以说了。”

他对袁彬平时做事很欣赏,是非常重视的,他是自己能信任的人之一。

袁彬突然说话磨叽,他心里也觉得不妙。

在他眼里,锦衣卫将官员的事都会说出来,甚至还会连官员与女眷厮混之事讲出来,这样看,事情牵扯的人不一般。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臣要说的是陛下大舅舅庆云伯周寿,这侍郎周礼是庆云伯的义子。

上次陛下让人查凤阳木材一事也和陛下的二舅舅周彧有些关联,臣担心陛下为难,因此没有说明。”

朱见深看远处侍卫清点银两,对袁彬点头说道:“好,朕知道了,你只管大胆去查,不能有一丝一毫松懈,哪怕是朕的舅舅。”

天快要亮了,但还未到开城门的时间,朱见深带着袁彬,一人一马,走在京师街头,不远处身后跟着护卫。

朱见深拍了拍锦衣卫服的土,跟袁彬从周礼的家一路向宫城走去,走过了那条长安街,走在天底下最庄严,最富饶的京城,大明的帝都。

长安街是大明京师街道之一,走了半个时辰,街上偶尔看到过路百姓,但也是瘦骨嶙峋,推着独轮木车吱呀吱呀碾过街道。

土木堡之变,大军压境,乡绅富户都跑去江南一带,只有老弱病残和不愿离开家乡的百姓。

恢复不到几年,夺门之变,朝廷的危机也会影响到百姓,尤其是去年广西大藤峡叛乱,云南,湖广地区逃去许多百姓。

朱见深和百姓接触的多了,当初穿越而来如局外人的感觉也慢慢没有。

随着天不亮走在街上,朱见深看到的是为生活起早贪黑的百姓。

汉家的百姓挺可爱的。

他们喜欢种地,喜欢存钱,喜欢晒粮食,又淳朴又勤劳,骨子里求个吃饱饭,太平觉,他们心心念念期盼着,坐在皇位的天子是个英明之君,带着他们活下去。

这种被需要的真实感都在感染朱见深,让他觉得活在底层的百姓,都是有苦难言。

这就是经过那土木堡战后,大明的京师,千疮百孔,但是站在高处看,是个太平世道。

朱见深快走到宫城门口时,看着袁彬说道:“朕的两个舅舅,整日里因朕和母后荣宠,越发放肆……”

……

……

天大亮时,朱见深回到寝宫。

王皇后她们还在核对两京十三省的账目,朱见深不回来,她们也没有去歇着。

朱见深看了眼,笑着说道:“都回去歇着,中午过来继续。”

说完自己去内殿补觉,夜里抄家白天补觉,就是商辂他们来了,也不能不让皇帝睡觉。

中午时,他的鱼儿们又按时过来帮忙整理。

坐在桌边的朱见深,将王皇后整理好的账目放到书架,这就是今后关于田地和人数的对比,精挑细整出来的前几年数据。

两京十三省的东西太多了,要分门别类整理,他专门让怀恩他们做了几个架子摆放。

“臣有急事请见陛下。”刑部尚书彭韶跪在乾清宫门口高呼。

“怀恩,让彭尚书进来。”朱见深坐在四方凳上,静静等着。

朱见深接过彭韶的奏疏,翻开后皱着眉头,说:“你请什么罪,你要弹劾谁,为什么不写出来。”

这奏疏写的什么,没有头尾。

朱见深指着奏疏说道:“某伯下属清晨去探刑部大监,朝廷重犯死在大牢?彭尚书,你是第一天写奏疏吗,说人话。”

“庆云伯府管事探大狱不久,犯臣周礼和曹让便自杀身亡,臣怀疑,周礼和曹让之死与庆云伯有关。”

彭韶不再避讳,声音很大。

朱见深站起来,眉头紧锁,走到彭韶面前。

彭韶打了个哆嗦,站在乾清宫门口一言不发,他不知道陛下的态度,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包庇庆云伯,而治他看管不严之罪。

“彭尚书,弹劾个庆云伯,就至于你这般害怕,你是刑部尚书,只要你弹劾的有道理,朕都不怪你。”

“来人,带庆云伯周寿来见!”

他前脚查到周礼的部分赃银,后脚周礼就死了,这个舅舅是不是仗着权势蠢透了?杀人也不避风头,还明目张胆的派人探监去杀。

或者不是蠢透了,而是借着自己皇室外戚的风头嚣张到得意忘形了。

周寿来时,朱见深没有多言,只是沉默着喝茶,喝的不远处坐着的王皇后和万贞儿她们也有些渗。

“周寿,知道朕为何叫你来?”

周寿看着他的皇帝外甥,平静又恭敬的道:“臣不知。”

“卯时三刻,庆云伯府管事前往刑部大牢,辰时初离开,辰时三刻,狱卒发现,曹让,周礼悬梁自尽!”

他将奏疏扔到地上,怒其不争的说道:“你是朕的舅舅,自周礼事发,没有一个人敢弹劾你,到底是你人品过于周正,还是太后过于纵容你?”

朱见深此言一出,周寿面色不悦了起来,这件事陛下都不查,就直接问自己,真是个昏庸之君。

“陛下,臣派人看周礼,是因为他是臣的义子,此事不见得与臣有关,请陛下查清楚后,再下推断也不迟。”

周寿以前遇到事这么说,朱见深跟他争辩几句,太后从中调解,事情就处理掉了。

可是这次,朱见深根本没有跟他辩论,而是看了眼周寿。

周寿和周彧长的很像,与太后也有几分像,四方脸,身躯高大,富贵肚鼓鼓的,两腿细细的分开站,就像个画图圆规。

朱见深不由得多打量几眼,他自去年穿越,还是第一次跟庆云伯周寿离得这么近。

被多看几眼,又不说话,周寿心里毛毛的,自己以前占地打人,这个外甥都是被自己几句说的结巴,这次怎么有些不一样。

他以为朱见深被震住了,继续放心道:“请陛下明查。”

“来人,朕怀疑庆云伯周寿与工部侍郎周礼,主簿曹让之死有关,先押去刑部关押,朕查清楚后,再做决断。”

周寿闻言,大惊道:“还有没有王法,简直昏庸,不问证据,便押?我不服。”

朱见深看了眼暴跳如雷的周寿,淡淡说道:“朕就是王法!你服不服,朕不管,留些力气去跟刑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