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出城破敌,临行前南离曾郑重嘱咐韩羽和刘斓儿:“无论如何把住南关,生了任何意外,有南关在手我们就有退路!不论是谁,没我的令就想将南关开闭的,杀无赦!”
二人齐齐郑重应诺:“末将领会得!”
他其实抱的并非一去不回的心思,更要紧的是防着程羡良、张应兴这边反水,别再临要紧时被来上一出“罗成叫关”。
在南离心目中,这帮南明的官儿并不可信。
更因为他自己心目中,早就先存了收拾完向成功根据形势回头就要收拾这一城官绅的念头。
后来张应兴也带兵出城作战,南离才算放心了一半。
折腾了一宿,天明时分,闻得南离大破土寇之消息的一城官绅都在南关城头眺望,眼见得一哨人马渐行渐近。
当先策马在前,顶盔掼甲、倒提红缨长枪的正是赵南离。
左右各有两员大将,贴身的一左一右正是赵将军的两名亲信部曲,再外左手是本州都司,右手的不认识,铁面虬髯,赤裸双脚,半裸上身,还缠着绷带,金刚骑驴般坐一匹小马,这谁啊?
程羡良正琢磨呢,一名本城坐地的豪绅叫了起来:
“这不是铁脚板吗?!”
“啊?铁脚板?那不是土寇之一?”
“看这架势,大概是赵参将收服了他?”
跃马长枪的赵南离身后还有有两股人马,总数不下千人之众,一股破衣烂衫却有一色的着三尺大布衫子戴藤笠,大布衫子前后胸口白月光里前兵后勇的,那是张都司的守城兵。
队伍近了城头众人再细看,那边一股是什么人?更加破衣烂衫,而且衣装不整,不成行列,乱糟糟拥挤跟随。
赵参戎自己的队伍很有节制,衣装敝旧却齐整、干净,如今都在这城头,这城下这……这算什么队伍?
“那是土寇的人马!?”又是眼尖的本城豪绅叫了起来。
“这,赵参将这就把他们带回来了?”这一个个腆胸露肚的也不是个被降顺的模样啊!?
众人疑惑间,城头的韩羽一声令下,城门大开,赵南离带着一行队伍,缕缕行行鱼贯而入。
程羡良赶紧带着官绅人等下城头去城门相迎,一边顺马道下城,一边心中哀叹:如今的年月,拿刀子的得势喽,若还是天启、崇祯年,这一个小小参将不得上城头来觐见报功。
进城后赵南离先下了马,向迎候在道旁的程知州一行见礼。
众人已自张应兴的塘马口中所报知个大概,有些拥强自重的豪强也收了轻视之意,到这时齐齐相拥上前大赞南离:
“赵参戎英武不凡,果然子龙转世。”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不啻当年平虏侯曾英。”
南离谦逊有礼,环躬一圈,道:“还蒙各位老乡亲照拂,也是托了世子的洪福。”
然后向一众官绅介绍受抚的陈登皞,又言:“待世子到日,禀明世子,论功行赏。”
众人这时才安下心来,有那一个半个对土寇受抚将信将疑,此时一团喜气中,慑于南离的威风战绩,却也不敢多嘴,于是程羡良相邀众人,再登桂仙阁,开轩见圃,远眺雪山,饮酒庆功。
张应兴等一众武弁另坐,陈登皞裹着伤大呼小叫,欢呼畅饮,弄得南离这边官绅不由皱眉,有厌恶不满之色。
南离看在眼中,心下了然却不动声色,把酒言欢道:
“如今土寇已服,本州当点验壮丁,各自遣散返家,以事民生耕作。”
“就依参戎所议。”程知州带头响应。
“然则此乃青黄不接之季,不说耕牛种子,即便渡荒,这数万流离百姓,还需诸位帮衬。”
南离说话很客气,不过说到这里,有人接茬了:
“这些泥腿子,强的自然扛过去,抗不过去的明年也耕不得田,岂不省了粮食。”
南离一看,是那名姓胡的盐商,据说私盐贩子起家,不仅身家富贵,而且蓄养家丁,掌握几百号有武装的私盐贩子,堪称本州第一豪强,就呵呵一笑:
“这位老爷是姓胡吧,上一番饮宴您没说话,今日既然您说话了,这受抚的数万良民都算我的家丁,就与老兄借些粮饷接济如何?”
南离语调平静,可这一下就带了火药味,众人都停了杯筷,面面相觑。
这位正当壮年的胡老爷面对微笑的南离,心中竟莫名地生出惧意,只道:
“这,不好吧,赵参将朝廷命官,当以法度行事,公然与民索饷,恐怕不妥……”
南离不理他,转头面向程羡良:
“程知州,有什么不妥吗?”
程羡良已经感觉出不对头了,眼睛直往张应兴那里瞟,张应兴头都不抬,只管在那大吃大喝。
南离见程羡良躲闪,也不逼迫,逼视那位胡老爷,沉声问道:
“你们乘乱世危难,欺男霸女、蓄奴养婢、侵夺百姓,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请问,你们良心不痛吗?”
“守城卫兵,栲腹难忍,饥寒交迫于城头,你们在被窝里搂着大小老婆,不发一粒粮!”
说到这里,南离举起酒杯,“啪嚓”一道响亮摔碎于地,大喝一声:
“都给我拿下了!依大明律法,逐个勘问!”
这声“啪嚓”一响,呼啦一下,冲进来二十余名士卒,刀枪并举,把南离这一桌人逼住,南离向进来的韩羽指点:
“他们几个,都拿了!”
“姓赵的,你要造反吗?”
南离闻言冷笑,使个眼色,吃饱喝足的张翦过来,手起刀落,“嚓”地就将这为首的胡老爷劈了个人头滚地,转眼间一场好宴就变作了血淋淋的杀人场。
不同于沙场浴血,这般转瞬之变对比鲜明,入眼更加酷烈,当即一众官绅纷纷惊呼求饶。
“赵参戎,我等不曾开罪诸位,常例已备,规矩不能坏啊!”
“呵呵,不必了,都带下去!”
南离冷笑一声一摆手,于是众士卒呼啦啦上前,一个个的上绑,此时程羡良、蓝慕云早吓得钻进了桌子底下。
“程知州,请您先回府中稍歇,待本州诸事已定,我们再来详谈。”
“全依将军吩咐。”程羡良抖抖索索,语不成句,没个不依的。
“张都司,你带路,一家一户的搜,一个也不要放过!”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