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来敌
当南离亲率镇标飞骑,与张翦赶到古店的时节,苦心经营半载的木城已经化作了白雪尚未埋尽的一片漆黑的木炭、斑驳的焦土。
对着这样的场景,南离面色铁青,张翦牙关紧咬。
“敌人居然没有占据这里?”张翦有些不解。
“看来就是突袭毁营。”南离雪中策马盘旋,笃定地答了一句。
转过一圈,把废墟看过,又于雪中远望中江方向,只见白茫茫一片,不见天地之分。
都不是稚嫩新手了,这时俩人也都看出来,尽管敌人不曾进占古店,夜袭抓了一把后并未如何追击扩大战果,而是缩回去了,但是南离所筹备的向潼川发起攻击前的准备节奏,已经被打乱了。
“先袭了糜子山上的木堡,又用炮从山腰往下打?”南离看到一颗嵌在木柱里已经变形的有青橘大小的斤半铅子,能估摸出来炮的飞行轨迹。
“糜子山的路那么陡,半夜里炮就能拉上去?”
“不用拉到山顶,从半山打就可以了,你派人去那里,还有那里都找找,定有安放红夷炮的痕迹。”
没多久,随队的前司千总梁玉涛飞跑回来禀报:
“镇帅神机妙算,找到了达兵的炮窝子。”
离此最近,又熟悉地形的前司被立即调了回来,重新扎营布防,而且扩编之举也得暂停了,后司损失如此之大,与刚刚补充生兵便拉上来守汛有很大的关系。
南离带着张翦就在雪中坐地,查点部队的损失状况。
“损失怎么样?”南离问清点收拢溃兵回来的大头鬼刘斓儿。
“折了营中一百多兄弟,九十多乡兵,伤重的还得二百多,挂小彩的更多咯,还有几十名兄弟不知所踪。”
“那就是被拿了,草特娘滴。”张翦气得大骂。
“蒋忆怎么样了?”南离又问刘斓儿。
“被射在肋下,捡回一条命,再深些伤了脏器,他娃可就救不回来了。”
“除了这里,还有别的位置吗?”南离是琢磨着想将营垒位置向后移动,好离汉州城池更近一些。
不想张翦却坚持道:
“镇帅,古店不能丢,这里是向中江最好的出发位置了。末将请命,古店在崇义营手中失了风,兄弟们又遭如此折损,无论如何也要在这爬起来,决不能就此倒下。”
“是啊镇帅,哪里跌倒了我们就在哪里爬起来。”
其余诸将也来请战,张翦又抱拳道:
“末将甘愿领战败罪,也不愿后退一步。若再折损,请斩末将之头,挂那边看风景。”
张翦神态激昂,还指了指糜子山,周围诸将也都是义愤填膺的样子,南离闻言点点头,赞许一句却又捎带着教导道:
“想找回场子,有这份心气儿是好的……可惜沙场之争,不是江湖义气,主不可因怒而兴兵,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刘斓儿这时也劝道:“镇帅体恤兄弟是好的,不过古店、糜子山都不能放弃啊。”
被刘斓儿再一劝,南离起身沉吟,观看周围山势,又察看那张粗糙的州府地理图,反复权衡着。
眼看大雪滔天,一日冷似一日,失了古店木城,这时抵近中江城池,木城再做起来之前,全军都得在这风雪中挨饿受冻。
可是不守古店,不骑脸抵城,就等于放弃了汉州以北百里方圆的防御地域,想想后面守望冬麦的成都百姓……
心念及此,南离转瞬就下定了决心:
“那就把其余三司都调上来,令铁胜营进中江待命。”
挥拳砸在地理图上,沉声喝道:
“本镇也不走了,把帅帐就安在古店。”
张翦马上回头一看南离,张大嘴半晌猛一抱拳,大呼一声:
“标下——领命!”
为了防备敌人再次突袭,崇义营全营除了后司,都调到了古店驿驻扎。
令下如山,全军拉上来的崇义营即刻行动起来,重勘扎营位置,清理废墟,伐木采薪,将士们就在冰天雪地里安营扎寨,将要一层一层地重新码起一座木城。
这里本是太平年月一处名不见经传的水马驿,周围散落着几个无人的村庄,不是打仗,也不会修建寨堡,这时崇义营四司调发,立时喧闹起来。
陈登皞的铁胜营将直接调到汉州接防,镇标铁骑、飞骑二司也全员往中江集结。
这么一来邛州野战兵力的一大半都集结汉州,这时南离真的再顾不得欧阳直所催的事,直令之速速赶回邛州,再催一批军粮。
张翦这边率领全营扎营修建不说,南离还得要把崇义营后司遇袭的过程尽量还原,因为清兵这番突出意料的举动带着很多的不确定因素,必须得搞清楚才行。
当时与事诸将必得一个个问话,后司百总蒋忆还在伤痛折磨之中,能不能稳住还很难说,副司万天明就成了当事的最高将官。
“四面起火,一群大马就冲进来,蒋百总还要带我们上前,不想一从箭矢飞来,射倒一片,他也中了箭,我一看不好,拖了他就跑……”
“我不是怕,实在是都乱咯,无人上前,拼不得……”万天明对着自家镇帅的目光,觉得很尴尬,额头一下就冒出一片汗珠,其中一颗还滚了下来。
“嗯,没得事体,那种无备的情形,只能退后重整。”
南离深知,这事须怪不得后司将士,一个刚刚组建的,夹杂七成以上生兵的新建司被拉上一线接防,其实还是张翦的大意,甚至自己的心态也受了影响。
“是滴是滴,我也是这么想滴。”
“部队的状态怎么样?”
“大家兄弟伙有的丧气,呃……主要是生兵们丧气,老兄弟很不服气,都言,若非无备,定要与达子拼个死活。”
“大家的心态要调整,仗还有得打,不要因一时之败,就失了心气。这个还得靠你们这些将官的。”
“只是……张参戎很生气,放话要把我们编散,士卒打入到别的司去,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哈哈,不会的,他那一时气话罢了,他都说了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把你们打散了,还爬个鬼哦。”这个时节,不是追究责任、军法从事的时刻,反而更要安定人心,因此南离刻意使气氛轻松一些。
“是滴是滴,有镇帅您的话我们就放心咯,回去我就传给同袍兄弟们。”
万天明这才松了一口气,打了败仗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毕竟他们这是一个新组建的司,官佐也都是新拔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