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还他
席地阙这时骑的这匹马正是吴元龙当初从马宁手里夺回的三匹马之一:乌骓。
只因飞骑司多是小马,后来席地阙换了两回马也不满意,这匹乌骓马是上好的河西大马,就是还沾点官司:是从张翦手里强要的,然后吴元龙又说他借给席地阙的。
这趟出征席地阙不仅骑着乌骓,还把朱化龙的座马也借了来,若是朱化龙知这趟路途如此艰险,绝不会把骝成虎借给席地阙。
席地阙借来骝成虎他不骑,他给曹昌虎骑,不过说好了乌骓受伤就给他做备马。
结果到处借马的席地阙今日心中格外有底就撒了欢儿一样,也不必留惜马力了。
两军对垒,步卒尚未接战,赵荣贵座下大旗总兵杨飞熊马快如电,飞马上去当头就是一刀,赵良栋毫不示弱,偏身举刀,二骑对冲过镫,嘡的一声响亮,两杆同样制式的马兵爱用的长杆朴刀对磕,火星子乱崩四溅!
二将各自圈马不等回转,席地阙已经冲上来了。
这位铁膀神射两臂一抬,就把搭好的弓箭举起来了,只见他两膀叫力,弓箭举过头顶,已经拉开了十成,座下马脚步不停,刷地就从正圈马减速的宁夏道标游击赵良栋的外侧飞过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弓开十二分、十六满月轮,座下马马头堪堪过镫敌将马尾,一抬手,嗖——一下这箭画着弧就飞出去了,“嘣——嗖!”
初看时这黑脑袋宽肩膀的明将似乎要射赵良栋,可箭一离弦,眼看着飞上半空,画出一道弧线,直奔后面宁夏绿旗的步卒阵内飞过去了。
看热闹的都在想这箭往哪儿瞎几把飞呢,就听“砰”一下,正钉在了猝不及防的李国翰胸口,“啊——噗通!”
李国翰一头栽倒马下。
席四爷的斗鸡雀蒙眼,那可是虎肝喂好的,雀蒙眼好得不能再好,斗鸡眼也更加严重——敌我相杂时,专射自己人,若不相杂,哪怕漆黑暗夜,射谁也没跑。
一箭直中,绿旗阵后齐声惊呼,刚刚打马转过来找杨飞熊的赵良栋闻声一扬头,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杨飞熊还未圈转马来,吴元龙却已骑着他那匹自马宁手中夺回的铁骝马悄无声息地如闪电般出现在赵良栋背后,手中朴刀一个脑后摘瓜,“喀嚓——噗呲!”
赵良栋的无头尸身骑着马勒着缰绳还在那转呢……
这时杨飞熊才挥刀策马冲上来,大骂一声抱怨不已:
“黄脸的厮鸟,你抢我头功。”
眼看吴元龙也不理他,觑乱处率铁骑直奔敌阵冲去。
绿旗当先二将,赵良栋一战授首,阵后李国翰也被射落马下,此方绿旗军势已经开始混乱,阵脚开始耸动,而宁夏来的总兵帐下镇标守备陈福见此情形,不慌不乱,一连串命令出口,令旗鼓将使旗号金鼓传令:
“全军听某将令,进!”
“擂鼓!”
这时对面的明军纷纷开始呼喊鼓噪:
“墨尔根跑了,你们还打个鬼啊?”
“墨尔根跑了!”
眼见愈发的混乱,被兜转侧翼迎头薄来的铁骑一吓,绿旗兵们早顾不得放箭放铳,有的撒腿就开始往林子里跑。
吴元龙盯住了敌阵松动畏惧的阵眼直冲过去,杨飞熊却还在抱怨不已:“倒霉,好好的头功,就这么被抢了!”
他哪知吴元龙是邛州军有名快马飞骑小抢功,此刻正是铁骑陷阵、势无可当!
混战中陈福一看抵挡不住,明军两员大将齐向自己冲来,当即心生畏惧,圈马就要跑。
这时杨飞熊飞马赶上,一刀劈来,陈福身边护卫四散,自己大刀脱手,抵挡不及,被陈福一刀劈在肩上,痛不欲生之际催马急逃。
斜刺里猛地冲出一匹青鬃烈马,马上将身形高大,一身镔铁盔铠,威势如同天神一般,陈福一见魂飞天外,来的不是别个正是令之闻风丧胆的大明定远侯赵荣贵。
只见赵荣贵一策马缰就冲了过去,兜头一捺一挟,如同捏小鸡脖子一般,一把就将宁夏镇标守备陈福夹在了腋下。
再一掐脖颈,就给死死地按在了马鞍桥上,令之顷刻窒息,登时就晕死过去。
这一手走马活挟,神勇直如当年武侯北伐赵子龙大破韩家五虎。
战至黄昏,山谷中杀声渐息,残余的清兵被杀得向摩天岭退去,眼见得谷中黑得早,南离传令停了追杀,收兵打扫战场,只捡要紧值钱的盔铠、战马收罗,山上于黑灰遍地星星点点的余烬残迹中搜剿残余敌人的人马也都被鸣金收拢,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
孔明庙的最妙处,是有水源,而且水源隐蔽,这才是这山谷中最要害之处。
有亲兵从山上提水下来,隆冬的风里,赵荣贵甩脱半身盔甲,裸着筋肉虬结的强壮身躯,用椰瓢将水舀起,从头浇下,和着汗水、血水,大口吞咽。
有亲兵上前乘这机会赶紧给他包扎因为用力过猛而崩裂的箭伤。
南离看着不禁摇头,他可不敢,还怕得卸甲风呢。
赵荣贵爽透了,才令亲兵帮着重新披挂,披挂间快活地感叹一番:“还得是咱爷们一起打仗,痛快!”
见南离看着他摇头,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这后生啊,打仗挺好的,又讲义气,就是还不够爽利,总是瞻前顾后。”
“我说小兄弟,咱姓的一个赵字,就拜个把子如何?”
“这……这可不行!咱是晚辈,不好吧……”南离心说我跟你拜了把子,再见老丈人咋说?转念一想就道:
“侯爷与咱同宗,后进出身平凉赵氏,源出西川顺平侯后人,您也是赵氏……”
可才说个半截,赵荣贵就给拦住了:
“别论,咱是凤翔赵氏,也是源出西川,细论起来比我辈大怎办?总不成还让咱老子叫你声爷?”
弄得南离很是无语。
赵茂丰闻声凑了过来:“这事我熟,咱来论……”
却被南离笑骂一声:“滚!”
山上认了同宗的俩人在叙话,半山腰几名将领却在发牢骚。
“镇帅忒也仔细,事都得商议商议,怎生出来要商议,如何回去,也要商议,这般事还有啥商议的,打仗这玩意,拔刀子就上,上去就砍,见招拆招,神挡杀神佛挡就灭佛。”
“不可胡言乱语,阿弥陀佛……”跟来做向导的现汉州守备前僧人了然赶紧拦住吴元龙的话头,单掌合什诵一声佛号。
“兄弟,你这话有道理,咱在陇南,就是这般地。”赵荣贵手下参将解应甲极为赞同。
有人还在抱怨:
“兄弟,你怎么手那么快啊?一个游击人头,归你了,一个活拿的守备,归侯爷了,我杨飞熊啥也没落着。”
南离在上闻声令道:
“吴元龙,人头别白拿,你去办一件事,先给我还回去!”
“啊?!”吴元龙大惊。
“哎呀,赵总镇,咱可不是这意思,不要争功,随口玩笑罢了。”杨飞熊赶紧上前解释。
南离却一摆手,将吴元龙、杨飞熊一起喊了过去,如此这般交代一番,俩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交代毕了沈、杨二将,望着滚滚向天的浓烟,南离一提缰绳,“雪山”依旧精神抖擞地嘶鸣一声,见赵荣贵再次披挂好了也要上马,就指着远处腾上云霄的烟雾问道:
“这场火能烧多久?”
“难说,若风劲时,仨月俩月也是它。”
“这路该是不能通了。”
“三五日定通不得。”
南离看看已经被绳捆索绑的绿旗守备陈福,又望望八旗清兵跟着绿旗遁去的方向,自信地一笑:
“三五日,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