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苦三查运动结束,部队调整编制、补充员额,赵荣贵那边也须要调整部署了。
从犍为回来,这一下赵荣贵原有只千余人的骨架,一下膨胀到了五千余众,虽未复鼎盛光景,也是壮大几近往昔。
赵荣贵兵力巅峰时期牵头攻打保宁,拥众不下两万,但其中精锐能战的实际也不足五千。
所辖其余各部成分复杂,有起兵抗清的地方土官,有受抚跟从的山野土匪,有响应士绅号召而起的抗清义军。
其实核心部队只有他自己的千余众亲丁加陕南明军的核心队伍。
从阶文之战兵力几近消耗殆尽,边缘部队或亡或散,核心队伍不足两千之后,只能率同不足千人的部众随南离南下成都休整。
龙安的防务转由川西巡抚詹天颜会同朱化龙主持。
但是即便如此,赵荣贵这一部人马仍在犍为之变中表现出了拉动快,行动坚决,吃苦耐劳的特色。
南离也出全力说服杨展、沟通璟新,将武大定残部几乎全部补给了赵荣贵。
因为武大定的核心队伍人数不多,坚忍耐战,且几乎全部是汉中府、兴安州一带出身,与赵荣贵所部陇南出身的各路总、副亲丁更为相处合宜。
而且南离将犍为所获的大部分马匹,除了为杨展、璟新留出几匹好马,剩余的全部配给了赵荣贵所部陇南镇。
因为南离已经意识到了,如果想经营川北,甚至图取汉中,赵荣贵所部是最为直接合用的力量。
他们熟悉秦岭、巴山的地形,适应陇南的风土人情,而且坚决抗清、悍不畏死、吃苦耐战。
但是,诉苦三查接近尾声,南离终于将袁韬处决,收住了刀锋的时候,有两个人坐不住了。
首先就是赵荣贵。
赵荣贵坐不住不为别的,诉苦三查针对的是摇黄贼寇中各类毫无人性的恶习陋俗。
做为旧明军,这次运动所针对的毛病,赵荣贵那边也不少。
对于南离的举动,璟新是有心理准备的,在南离所部的影响下,璟新这边小幅的亦步亦趋,针对明军的各种陋习,尤其是他们这种四川地方明军的陋习,结合针对融合摇黄士卒的需要,也做了一些举动。
包括废止一些残酷的肉刑,提倡官兵同甘共苦等等……
赵荣贵作为一名老派的明末官军宿将,有些东西他能开解自己,有些东西真的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与士卒同甘共苦他可以接受,严厉处置喝兵血的行为他也认可,如今在南离这里供给无缺,吃人、打粮的行为都可以杜绝,但是他最不好接受的是士卒可以在校场上冲上台去,随意唾骂、指摘昔日的老上司。
这些日子南离忙得不行,相当于政治运动冲击了军事训练,北关大校场等练兵场所日日都被活动站着,因此二叔几乎没得什么与南离长谈的时机,直到北关大校场再次响起整齐的金鼓号角,“嚓、嚓、嚓”整齐的脚步声,赵荣贵才得再次与南离并肩观摩部队操练。
“这个事好是好,不能太过了,否则的话毫无尊卑上下,还怎么带兵?”
“二叔你说的对,你们那边不必这么搞的。”南离自己也挺担心。
不过赵荣贵另有感慨:
“这部队确实不一样了,士卒面貌,焕然一新,我那些兄弟,都是血泊里跟着我杀出来的,从来是愿跟的听命,不跟的滚蛋。”
“你这么把些人掰来掰去,二叔我就怕掰多了就裂了。”
南离对赵荣贵此说认可,并不想强求人人如此,毕竟都得有个过程,只是自己这边对于摇黄残余不下猛药根本无法融合,但是赵荣贵那边不能照搬。
“二叔你那边新编的士卒不能这么搞,你那边收容的人多,这么搞过头,就被反客为主了。”
“您那边,我送您八个字:和风细雨,人人过关。”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法子。”
南离也知道,不论是赵荣贵还是璟新,都搞不了他这一套,没有坚强的组织作为依托基础,他自己都搞得险些失控呢。
赵荣贵对于南离的新词还得慢慢理解:
“我识字不多,跟你二叔说话就别拽文了,你就说怎办,我就听你的。”
“您把要提高的风气列个条目,比如如何对待下属,如何令行禁止,如何同甘共苦,大家官兵一起,逐条对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被人指摘了也不可日后报复,过关了旧事不提,重新开始。”其实南离这是把政治民主、经济民主、军事民主三大民主给搬出来了。
“这个……你二叔我真的不会弄,不如你来帮我……算了,你腾不出功夫派个人也行。”
“嗯……要不这么办吧……”
南离把前后一捋,核心意思就是把教导司的教力分出一些,派出夏仲谦带同张绍奇等部分将官,与新编士卒、龙安原有将官,一起人人过关。
“当然,核心还是得靠你们自家兄弟,做到哪步您自己掌握。”
南离对于彻底改造赵荣贵这样的旧明军不抱过高的期望,但是只要做了,就会有成效。
这个事在赵荣贵所部只能和风细雨地开展,以便他们能尽快消化原武大定部士卒,形成战斗力。
从这次定下条则之后,然而意外的是,没出一个月,效果出奇的好,最起码逃亡的比例比南离这边改造摇黄士卒还少许多。
南离也渐渐觉出了规律,觉得很有必要总结一套适应封建极权时代的带兵方式。
在调整的同时,赵荣贵这边日渐稳定,就要涉及到一个今后如何部署兵力的问题。
龙安地域,并不适合大规模的部队行动。
赵荣贵的历次有规模的行动,都要汇集各方力量,集结后出龙安,在江油、青林口、广元一线以西才能展开行动。
这样就会消耗掉许多出山整备与集结的时日,不利于大部队快速动作,而且龙安易守难攻,詹天颜组织的汉蛮兵力完全可以卡住口子,据守龙安,因此南离的意图是将赵荣贵所部摆在一个适合机动的位置,作为机动野战力量来使用。
调整部署之前,爷俩商量这事,南离把想法一说,赵荣贵就明白了:
“这部分人马若窝回龙安就白瞎了,詹抚院那边,还为我收集整理一千多汉蛮子弟,当下的成都到江油之间,你的四镇人马已经互为支撑,形成相倚之势,不论驻扎哪里,咱也不会是孤军奋战了。”
“再说了,真回龙安,筹集近万人的粮饷,詹抚院责任也重,他那小身板,也不知禁得住否,别累倒了。”
南离明白赵荣贵的意思,在生产已经逐步恢复的成都平原,赵荣贵所部就粮远比龙安方便,尤其今年秋收大熟,养赵荣贵的一万人马不在话下。
何况,赵荣贵所部也要改造教育,离得近些,自己也图个方便。
“那就江油、章明、安县、石泉,都行,二叔您定。”
“石泉太深,安县太后,江油要道,咱就带人驻扎彰明,翼护江油,策应绵州。”
“好!太好了!”
赵荣贵这么一说,南离就安心了。
他就担心赵荣贵膨胀了,再要带着部队回陇南大山单打独斗打游击去。
一旦彰明再驻下一支强力兵马,整个成都府北防线就完整了,而且可以互相策应。
更主要的是,赵荣贵是在把自己的队伍放在整个川北、川西各部明军里一起考量,是在恢复实力后践行当初四方三镇达成同盟时,对于南离主事筹画西川抗清布局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