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港的商船,不管是卸货的还是装货的,直接冲出去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先,装货的则整个下午没敢装货,生怕北方的战舰冲了进来,被铁炮迎面来个一发入魂,船货两失。
一直等到天彻底黑了,快船来报,出海口三个要塞全部沦陷,人家已经打扫完战场,大家才开始想着:
把货物往商船上装,到明天一早,找个沟沟壑壑的藏起来。
到时候看是交一笔钱,还是过几天趁人家不注意晚上再溜出去,见机行事了。
总比放在港口的仓库被收缴了的好。
码头上灯火辉煌,商人们开出了大价钱,帮工们则准备连夜挣上一笔,然后明天一早跟着商船渡到对岸,咱不在这码头玩了!
一派热火朝天景象。
卡梅隆上校也无力阻拦,他在思考明天北军来袭,该怎么办。他找了一处屋顶,翻坐上去,手里拎了半瓶威士忌,一边看着码头忙碌的商人和工人,一边就着深秋的夜风,一边给自己灌两口烈酒。
军人的荣耀让他难以连夜逃离,军人的荣耀让他又难以不战而降。
打是打不过了,但打到什么程度投降,会体面一点。
毕竟,他已经是被俘虏过一次的人了。
当时承诺回到南方就不再从军。
但是么,回到家乡之后,政府又来找他了,让他在后方留守,这样也不在前线,不算违反跟北方联邦之间的承诺。
他无法拒绝,毕竟是邦联政府将他交换回来的。
他不知道前面的要塞怎么败的这么快,自己都明明提醒他们了。
半瓶烈酒见底,晚风格外凉快。
他突然想明白了,商人都知道先躲一躲,自己为什么要打一打再投降呢?港口还有一个炮兵连,两百步兵,既然打不过,可以明天一早就撤离啊!
政府为什么找自己来负责这个港口?还不是因为南边人少?
外面要塞的情况已经不知道什么样了,港口这两三百人就特别珍贵。不管是北上查尔斯顿港,还是南下萨凡纳港,都是一支难得的武装力量,不是么?
撤退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本·卡梅隆上校跳下屋顶,叫醒了后勤少校,让后勤开始清点物资,哪些天明能带走,哪些不能带走的也不能留给洋基佬。
至于士兵们,让他们再多睡一会,凌晨两点叫大家起床,收拾一翻,吃个饱饭,天一亮就将四门火炮装船,然后撤退!
他可不敢学那些商人,半夜偷渡或者缴纳一笔费用,他会带领军队直接退到岸上去!他们离港口铁路(查尔斯顿港和萨凡纳港)不太远,总能走过去的。
……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个搬运货物的工人直起腰,趁机缓一缓,问同伴道。
“你小子不行了吧?累坏了是吧?肯定是幻觉!”
同伴却不肯停手,继续搬运货物。开玩笑,按件计费,而且今晚的价格特别合适,多搬一件都是钱。
工人又仔细听了听,似乎确实是“嗡嗡”声,大概自己白天精神紧张,没有休息好,晚上又连夜干活导致的。
他甩了甩脑袋,还好,不晕,那就继续干。要是晕了就不能继续干了。舢板走不稳,会掉水里的。
他又搬了两件货,就听有人喊:
“洋基佬的大船来了!”
忙碌的码头被这声叫喊按下了暂停键。
大家驻足聆听,或赶忙卸货再听,或直接跳上了码头再听……
确实,那“嗡嗡”的机器声,大家在码头干的时间不短,很多人也跟过船,都是有经验的。这声音,那大船绝对就是漆黑的海湾里,不远了!
可惜除了码头的篝火,远处漆黑一片,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挣脱那无尽的黑暗。
“嗡嗡”声已经变成了“轰轰”声!
人群一下子炸锅了。
生怕下一秒,炮弹就落在自己头上。
工人飞快的往码头深处跑去,试图远离码头的船只,丝毫不管商人或者老板的叫唤。钱再重要,也没命重要啊!真要开打,人家肯定先轰船只啊!
商人们也没办法,只得卷起值钱的小东西,在伙伴或者贴身仆人的陪同下,匆匆逃离。战场可不给你讨价还价的机会,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你!
仍然有不怕死的守在船上,因为那船那货,就是身家性命。
更有甚者,居然试图驱船离开。这黑灯瞎火的,不说别的,撞上洋基佬的战舰,直接就是船毁人亡。
……
杜邦上校和伯恩赛德参谋长在黑暗中,微弱的篝火下,码头众生相,清晰可见。
“打么?”
杜邦上校问了一下参谋长,毕竟,夜袭的策略,是陆军为主,白天的要塞争夺战,陆军很听话的听他的信号办事,夜里,他也得尊重一下人家。
伯恩赛德跟菲利普一起呆久了,知道当家不易,更知道菲利普的风格,道:
“抓紧时间逼上去,赶快登陆。这些小船可都是战利品,哪能直接轰没了?”
传令兵立马爬上了望台,两手各抓了一盏煤油灯,打出黑夜中的旗语。
各运输船上得到旗舰的命令,迅速朝码头靠近,岸边篝火明亮,真是太贴心了。
“有船要跑!逼上去,法克,可都是咱的战利品啊!”
杜邦上校从善如流,立马命令旗舰靠上去。
他对自家海军的旗语指挥已经没有信任感了,还是直接指挥“瓦巴什”号更方便一点。
等拿下皇家港,他必须得好好锤炼锤炼他的海军。
他有大把的时间,还有大胜的威望,另外他这么支持联合司令菲利普·阿尔伯特准将,准将也会支持支持他的整顿海军的行为的,是吧?所以那些刺头还有什么机会蹦跶?法克不死你们!
都不用上校指挥,旗舰士兵就自觉的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放下了船载小艇去逼停。
上校都说了,是“咱”的战利品。
大人物吃肉,士兵们总能喝汤的吧?
所以大家格外小心,生怕肉锅翻了一个,大家连汤都少喝一口。至于没来的那些不听话的傻叉们,锅底都不给你们舔!
卡梅隆上校直到看到四散而逃的码头工人,才知晓前面的状况——洋基佬的舰队居然连夜来袭,不给他们一丝机会。
这会还在整理物资呢,本来准备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现在也不敢点了,毕竟,点着了,一来将整个码头照的透亮,可不是让人家好打?二来,人家已经来了,再刺激人家,想体面的投降都难……
各支队伍的小驳船第一波冲上码头,有人布防警戒,有人张罗协助运输船停靠,海陆军配合的还算娴熟。
运输船一靠上来,铺上跳板,在船上早早排好了的队伍,瞬间有种枪出如龙的感觉,喷薄而出。
冲出一段距离,各支队伍迅速散开。
布防的,警戒的,前冲的,三三制打法越来越娴熟了。
后面的船都不用靠岸,直接在船与船之间搭上跳板,点燃火把,供士兵快速穿行。
码头上只有“啪嗒啪嗒”的木板撞击声,和“噔噔噔”的脚步声,诡异又恐怖。
杜邦上校惊讶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真的,有的强军,不亲眼见一下,简直不知道强到什么地步!
伯恩赛德准将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
“放几炮的时间,已经够我们的士兵冲上去几个连了。不过我们的海军配合的真好,司令你看,他们的登陆动作好像演练过一样!”
杜邦上校有点脸红,运输船都是民船居多,都是业务熟练的商人和水手,正儿八经的海军士兵,靠谱的都跟着他呢,就俩艘船的了。
但不管怎么样,海上的都归他管,也就脸皮厚的笑纳了参谋长的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