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和汤姆两位警官循着亚瑟的足迹一路追了过去,可纵使他们的体能条件不错,但奈何想要在拥挤的伦敦街头追上亚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等到他们再次看到亚瑟身影的时候,二人已经来到了伦敦大都会警察队格林威治区警署的门前。
亚瑟站在那里,正与一个比他足足壮上一圈、长着鹰钩鼻的三十多岁警察对峙。
二人的装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老警察的肩章上多了三条v形标志,这代表了他的职级——警长。
他正是亚瑟的直属上级伦敦大都会警察队格林威治区警署分管警长——威洛克斯·罗伯茨。
亚瑟虽然瘦,但身高却要压过对方一头。
而对方虽然矮,但一脸凶相却显露无疑,他的脖子上有一处浅浅的刀疤,眉梢也残缺了一角。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大有来头。
他的刀疤来自于第七次反法同盟的战争,当时他作为一名英国陆军士兵参与了对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大部分战役。
而眉梢的残缺则来自1819年的曼彻斯特圣彼得广场。
由于英国在1793年到1815年这22年中一共参与了七次反法同盟,并与法国处于长期交战状态,因而使得国内贸易经济受到了极大影响,而英国当局又选择对内采取强硬高压政策,使得国内矛盾不断加深。
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矛盾终于在1819年彻底爆发,8月16日曼彻斯特圣彼得广场爆发了规模高达8万人的民众集会。
他们要求改革选举制度,废除谷物法并取消禁止工人结社法。
不仅如此,大会组织者还请来了鼎鼎大名的激进派改革家亨利·亨特来为公众演讲。
在恐慌之下,曼彻斯特市政府下令逮捕亨利·亨特和大会组织者,双方矛盾彻底激化。
为了控制住局面,英国当局最终下令由军警和英国陆军对集会进行镇压。
而在滑铁卢战场上为英国立下赫赫战功的第15轻骑兵团也参与了这场行动,他们这一次也同样‘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第15轻骑兵团骑着高头大马来回冲击,最终导致了18人死亡,700余人受伤。
因此,这次行动也被英国民众戏称为发生在圣彼得广场上的滑铁卢战役,简称彼得卢惨案。
而这位警长正是当年参与过彼得卢惨案的一份子。
威洛克斯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兵,于去年正式退役,并决定接受内部安排,来到新成立没多久的大伦敦警察厅担任警长一职。
他围着亚瑟缓缓踱步,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上下扫量着亚瑟,良久后才开口道。
“你在治安法庭上干得那些事,我已经听说了。漂亮,干得不错,你以为我会这么夸奖你吗?亚瑟?”
亚瑟瞥了他一眼:“我哪里有运气去得到您的一句赞赏呢?”
威洛克斯冷笑一声:“算你还有点脑子!
实话告诉你!老子很生气,非常生气!你也很幸运,非常幸运!
如果是我还在军队那会儿,你现在已经被我打的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爬不起来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
你只是一个警察!
你需要的是命令,是服从!
而不是什么狗屁公德良心,那是议员和内阁大臣们该考虑的事!
亚瑟,你想逾越你的本分吗!
在治安法庭上公然攻击法律条文,你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到上面去,会闹出什么乱子吗?
你觉得最高法院会怎么想?
你觉得负责立法的议员们会怎么想?
你觉得那两位负责监督苏格兰场的大法官会怎么想?
就为了你那点微不足道的良心,你想把老子也一起拖下水吗?
回答我!亚瑟!”
亚瑟淡淡开口道:“我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作出解释的。”
他摘下帽子,取下肩章,将它们双手递上。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引起的相关后果,由我一人承担。我,大伦敦警察厅格林威治区巡佐警员,亚瑟·黑斯廷斯,在此引咎辞职。”
威洛克斯两手背在身后,他明明是咧嘴在笑,可那张脸却比哭还难看。
与今天明媚的天气相比,他的脸色阴沉发黑仿佛冰冷的雨夜。
他猛地一把揪住了亚瑟的衬衫衣领:“你一力承担?引咎辞职?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大不列颠的首相吗!”
亚瑟看着他那张凑到跟前的老脸,他慢慢闭上眼睛,攥紧的拳头发出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威洛克斯听见这个响动,他低头看了眼亚瑟的拳头,嚣张至极的笑道:“来,出手!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揍我一顿吗!来啊!当年老子在战场上都没被人打趴下,你也敢和我动手?!”
亚瑟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放到了口袋里。
“威洛克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昨晚去东区巡逻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可是带上了枪的。”
亚瑟话音刚落,威洛克斯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冷汗从威洛克斯的鬓角缓缓流下,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二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僵持在了现场。
托尼和汤姆警官见状,赶忙上前解围道:“亚瑟,威洛克斯警长,你们都清醒一点。大家都是同事,犯不着这样。”
“对、对……这样下去真的会闹出人命的。”
但亚瑟仿佛没听到二人的劝解,反而冲着威洛克斯说道。
“你的脑子简直可以用来做铃铛。”
威洛克斯瞳孔微缩,他震怒道:“你说什么!”
亚瑟微微摇头:“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维克托·雨果说的。”
威洛克斯大吼道:“维克托·雨果是管哪个片区的?!”
亚瑟冷道:“他不是警察,而是个法国作家。”
威洛克斯闻言,顿时感觉恼羞成怒。
他正准备对亚瑟破口大骂,可嘴刚张开,便感觉到了原本顶在他肚子上的东西已经移到了他的胸口。
他的额前全是汗,只得临时改口道:“哦,亚瑟。我、我知道你是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但是听我句劝,少读点法国人的东西,那会毒害你的思想。你可以读点其他的什么,比如咱们的国粹,莎士比亚什么的。”
亚瑟点了点头,仿佛听懂了警长的话,他开口道:“你的脑容量还不如耳屎多。”
“你说什么!”
“别生气,警长先生。如您所愿,刚刚那句是莎士比亚说的。”
威洛克斯的脸涨得通红,他想要回击亚瑟,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匮乏的词汇储备限制了一肚子的‘壮志豪情’。
亚瑟见他不说话,于是又开口道:“你这个没教养的杂种。”
威洛克斯看起来似乎已经放弃了,他深吸一口气,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算了,就当是你给我补补课。告诉我,刚刚这句又是谁说的?”
亚瑟微微挑眉,他将脱下的肩章和制服搭在了威洛克斯的脑袋上。
“刚刚这一句,是亚瑟·黑斯廷斯说的。再见了,警长先生。”
他将顶在威洛克斯胸膛上的东西随手一扔,两手插在裤兜里迈着从容的步伐消失在了街头的人群中。
威洛克斯低头一看,那原来并不是手枪,而是个平平无奇的烟斗。
烟斗中的烟丝还没抽完,撒了一地。
羞恼,愤怒,憎恶……
无数情绪涌上威洛克斯的心头,他握紧拳头,冲着亚瑟远去的方向咆哮道。
“亚瑟!你给我等着!别以为脱了这身衣服就能逃脱!老子要对你发起内部调查!老子一定要对你发起内部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