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胖子的话仿佛划破黑夜的晨曦。
正因为光芒万丈，龙阳才从没享受过阳光的沐浴。
所以，他感受到的光芒格外璀璨。
这一瞬间，龙阳仿佛回到与重楼初次见面时。
那种强大，那种神秘。
令龙阳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翁胖子说的没错。
龙阳天资高绝。
无论什么高山，什么险峰，对龙阳而言都是台阶。
抬抬脚就能迈上去，抬抬腿就能跨过去。
对龙阳而言，根本不存在“攀登”。
因为天底下没有那么高的山，没有那么高的人。
无论面对谁，龙阳都不会感到自卑。
无论面对任何人，龙阳都是“彼可取而代之”。
但是面对岳川时，龙阳第一次生出“高人”的感觉。
高是高了点，但龙阳觉得以自己的资质、悟性，迟早能赶上，甚至超越。
但是知道了天神，知道了重楼以后，龙阳瞬间绝望。
那是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追赶的对象。
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追赶。
龙阳索性躺平了，放弃了。
可是经过翁胖子一通批判，龙阳心中产生了裂隙。
他想起和重楼战斗时，大黄被控制的场景。
“国相没有失去神志，却对我挥剑！”
“国相对我挥剑，却又凭意志抗衡！”
“国相还是国相，却又不是国相。”
龙阳开始思维回溯，俯察内心。
“我是谁？”
“我要干什么？”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不是龙阳有多么聪明绝顶。
而是潜意识中将大黄当成比拼对象。
大黄能做到的，龙阳感觉自己也一定能做到，甚至做的更好。
大黄会被内心深处对“道”的渴望支配，向自己挥剑。
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也有一个类似的“自我”？
带着问题寻找答案很难。
但是带着答案寻找问题很简单。
龙阳迅速察觉到不对。
“我是姜国的太阳！”
“我要守护我的亲人，我的子民！”
“我要带领大家，抵达人人如龙的世界！”
“我要带领整个天地、自然、万物、众生，抵达中千世界、大千世界！”
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颓废的念头？
“我会怕？”
“我会输？”
“我龙阳才高八斗，之所以少了两斗，就是不会写‘怕’字！”
“从出生至今，二十年，我从没怕过谁！”
想当初，龙阳还没有实权的时候，都敢和紫霄门对着干。
为了一只鸡，为了一条狗，跟紫霄门当街拔剑。
如今贵为国君，又怎么会害怕？
内心世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低语。
“天至高！神至强！”
“万界称臣！万族俯首！”
“无量荣光，辉耀万世！”
低语之中，更有一团光芒不断绽放、闪耀、旋转。
光线逐渐清晰、凝聚，勾绘成一道特殊的符篆。
看到这符篆，龙阳心中生出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分明从未见过，却好像熟悉到了骨子里。
一股别样的骄傲、自豪油然而生。
更有一股沉重和肃穆压在心头，催促他低头、敛目。
万千瑰丽光芒仿佛七彩气泡，不断膨胀，不断靠近。
“哼！”
龙阳精神一震。
仿佛大锤砸西瓜，气泡砰然炸裂。
低语随即变成怒吼。
只是这怒吼越来越远，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小小心魔，也敢乱我志向？给我死！”
光芒烈烈。
龙阳内心中一片通透。
那声音继续低语：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是过去的你，你是未来的我！”
“你我，本是同根生……”
然而，龙阳不听、不信。
“我就是我！”
“不被任何人拿捏，不被任何事左右！”
“乱我心者，杀！杀！杀！”
万千光芒尽数化作利剑。
一道道通天彻地的无量光缓缓凝实。
内心世界停滞了一瞬。
那道声音还要说什么，可是万千光刃同时斩下。
剑刃碰撞！
剑光纵横！
剑音铿锵！
龙阳的心被斩得千疮百孔，万千裂痕。
然而，剥去表面尘垢之后，一颗更加明亮、更加纯粹的心缓缓浮现。
他的道心更加坚定！
对“人人如龙”、“大千世界”的领悟也更上一层楼。
与此同时，翁胖子一步一挪的来到宫门口。
他在等。
然而一直等不到。
哪怕他像蚂蚁一样慢悠悠的挪，也挪到宫门口了。
“哎呦不行，腿抽筋了。”
“哎呦不行，头有点晕。”
“哎呦受不了了，上不来气了。”
守门的侍卫老远就察觉翁胖子不对劲。
“翁大人，小的送您去医馆。”
“翁大人，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吗？”
“翁大人，要不要帮您叫家属？算了，小的送您回家吧。”
“翁大人，您别拽着门环不松手啊。”
这时候，大殿中传出一阵张狂肆意的笑。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翁茂，滚回来！”
翁胖子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
一口气跑上千步，嗖的从宫门口跑到大殿前。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龙阳哼了一声。
“出息了？能耐了？刚才表现的，可不像你啊！”
翁胖子理直气壮说道：“小的一直都是谏臣！只可惜大王一向英明神武，小的从来没有施展的余地，只能委屈自己当个奸臣了。”
龙阳眼中满是笑意。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翁卿，自己熟悉的翁卿。
随即龙阳深刻反思。
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看出翁胖子的小九九，甚至还因此动怒、生气，甚至起了杀心？
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像“自己”。
还好翁卿直言劝谏，把自己拉回来了。
龙阳心中庆幸。
国家太需要翁卿这样的忠直之臣了。
“嘿嘿，大王，咱们姜国能臣干吏太多了，小的这点才能根本排不上号。正好，小的当个佞臣，陪大王解闷、消遣。”
龙阳没有拒绝翁茂这种“佞臣”言辞。
真正的明君，不是处处逞强，显得自己什么都行，各种瞎指挥。
而是明白自己什么地方不能，寻找擅长此类的人才，委以重任。
哪怕无能之君，整天在宫中吃喝玩乐也没关系。
一代明君的积累，可以经得起三代甚至五代昏君的吃喝玩乐挥霍。
反之，那种“明君”，能挥霍掉六代祖先的积累。
就算创下再大的攻击，国家也注定崩溃。
所以，国家需要佞臣。
需要翁茂这样的佞臣。
龙阳想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我不想解闷，不想消遣，我想干一番事业。你给我出个主意。”
翁茂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不怕大王败家，就怕大王想证明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如今姜国家大业大，人才济济。
大王不证明一下自己，岂不是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