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一幕,发生在九州大地每个国家,每个生灵身上。
九州之地本就是大禹疏浚过一遍的,大大小小的江河水脉都规划好了。
除非发生沧海桑田的变化,否则用个几千年都不成问题。
即便有小范围的淤堵,那也影响不大。
潮流一至,瞬间通透。
所以,北海之眼涌现的能量最终惠及到每个生灵。
不知多少原本病殃殃的人,突然变得生龙活虎。
不知多少冻手冻脚不敢出门的人,突然间变得血气方刚。
甚至有那些只剩最后一口气,家人都将其从卧房挪到堂屋,从床榻挪到门板。
嘿,突然间就好了。
自己掀开被子,穿着寿衣走了几步,然后突然饿极了,抓着旁边准备的冷猪肉就要啃。
平常喝稀饭都漏水的牙口,却将冷猪肉啃出几个印。
至于白发转黑,返老还童的例子,比比皆是。
每个人都成了时代的获利者、受益者。
人们不知道这些改变的由来。
但朴素的思维让他们将这一切都归咎在新近发生的大事上。
比如,姬姓诸侯的倒台。
比如,墨家的大兴。
再比如,姜十三的回归。
具体哪一个不知道,索性都算上。
有了神秘信仰的加持,墨家的声望再度高涨,一发不可收拾。
也有人说,这是姜十三给天下人带来的好处。
上次姜十三带回了蝗神的赏赐,姜国人吃蝗虫果腹,得以活命。
但吃饱喝足还不够,姜十三又为天下人请求长生。
城隍大人答应了,于是给天下人的寿元都加了一百年。
长命百岁,不再是奢望,而是最低标准。
一时间,各地的城隍庙香火大盛,
这世间不是没有信仰。
而是人们没有从信仰中得到好处。
而真要说好处,有什么比百病不生,延年益寿更大的?
穷人怕生病,富人想长生。
而无论哪一种,都离不开城隍的庇护。
这种说法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
可偏偏,它说得八九不离十。
岳川没有澄清,各地城隍庙的鬼差也没有入梦抡鞭子。
于是,这种说法越演越烈,信的人越来越多。
最终就成了“真相”。
姜国的笔杆子们由此展开联想,对《大侠姜十三》的后续情节展开联想。
胡说八道茶馆的说书人光速改编。
于是……
大侠姜十三在寻找神谷的路上,又累又困,靠着一块石头睡了过去。
结果,他的魂魄来到阴间。
原来是阳寿已尽。
姜十三心急如焚,自己寻找神谷的事才做了一半。
天下人还在等着自己,等着神谷。
自己要是就这样死了,如何对得起姜国的乡亲父老,如何对得起推心置腹的王子阳——出门在外的姜十三还不知道王子阳已经是国君了。
真要就这么憋屈的死了,世人只会以为自己是可耻的逃兵。
然而,阳寿已尽,命数已绝,姜十三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阴间出现大批大批的亡魂。
原来,他们都是在“粮灾”中冻饿而死的流民、百姓、穷人。
这些人命不该绝,却偏偏就死了。
他们勤勤恳恳一生,任劳任怨一辈子。
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最后竟然还被夺走最后一口粮食,冻饿而死。
阴间怨气弥漫。
姜十三怒火中烧。
他更加自责。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寻到神谷,早一点把神谷送回姜国。
天下人就能吃饱穿暖,就不会再有粮灾,更不会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冻饿而死。
愤怒、悔恨、自责、哀伤……
极端情绪之下,姜十三一声大吼:
凭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该死的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权贵,而不是我们这些草芥一样的贫苦百姓!
命若天定,我就破了这个天!
押解姜十三的牛头马面愤怒:
姜十三,闭嘴!
森罗重地,不得喧哗!
这一声不喊还好,一喊,所有亡魂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姜十三?
他是姜十三?
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什么,姜十三也死了?
我们可以死,但姜十三必须活着。
对,他就是天下人的希望,他不可以死!
于是,亡魂们反抗起来,
越来越多的亡魂团结起来,簇拥在姜十三身边。
甚至有了“此去泉台招旧部,十万旌旗斩阎罗”的架势。
最终,姜十三攻占了阴间,抢了生死簿,给每个华夏人的寿命都加了一百年。
大致就是这么个剧情。
原本只是一个很简单也很简短的小故事。
但是传播过程中,每个人都想加点内容。
阴间那突然出现的百万亡魂,都是现实中活生生的百姓。
都是沾亲带故的。
有生前作恶的,也有生前为善的。
敬畏贤者也好,缅怀亲人也罢。
总之,这百万亡魂就是百万个龙套。
每个人都能往里面夹带私货。
比如这个笔杆子,他爹在粮灾里面没了。
他就可以说自己爹是帮姜十三打仗去了。
因为各种原因被姜十三发现,崭露头角,最终混成大军的狗头军师。
表面上,这是姜十三当主角。
可不知为什么就跑题了,变成“我爹和姜十三的故事”。
可是,笔杆子他爹没死怎么办?
总不能为了人气,非得让他老人家死一次吧。
这个也好办。
冬天的时候,老爹一病不起,卧床多日。
那就是命数已尽。
只是后来姜十三改了生死簿,老爹新死不久,头七都没过,这不又回来了。
可是老爹没死也没病的怎么办?
于是《我有一个朋友》、《我有一个故人》、《我有一个亲戚》……
还有那个被国人关在囚笼里撒尿的侯国国君。
这人生前也算出名了,死后更是名声大噪。
别人都是正面典型,他是典型的反面。
围绕他的故事那叫一个多。
于是,姜十三队伍中人才辈出,遍布各行各业。
这么一群人凑在一起,成大事也就合情合理。
各种素材流传甚广,经久不衰。
简单的故事经过流传,变得脍炙人口。
脍炙人口的故事汇总到一起,就成了经典。
经典传播广了,就成了历史。
人民才是历史的书写者,这话一点都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