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明朝开国元勋,的确功盖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神情肃然的朱元璋,对朱标的说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东宫太子,乃国之储君,若换作历朝其他君王,太子此言必会遭受帝王的猜忌,然而一代雄主朱元璋却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大明江山既然迟早都得交给当朝储君,那朱标的威望自然是越高越好,又何必暗自猜忌,横加掣肘?
朱元璋深知,储君若无威望,或少有施恩臣下之举,将来即便继位九五,也难以得心应手的驾驭群臣!
奉天殿陡然反转的气氛,以及开国众元勋此刻眼中迸发的炙热与感激,被居高临下的朱元璋尽收眼底,
“刚刚太子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为例,咱,不以为然!”
此言一出,群臣顿感诧异,唯独太子朱标、信国公汤和,以及吴忧毫无波澜,
果然,豁然起身的朱元璋话锋突转,气壮山河的朗声道,“大唐开国,取大隋而代之,不过是拨乱反正,倘若细究,凌烟阁二十四人,包括李渊父子,皆有反贼之嫌...
反观我大明,乃是驱逐暴元,重复我华夏衣冠,得国之正,可谓亘古未有,
仅凭这一点,我大明开国诸公的功绩,便足以盖压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因此...”
话锋再次一转,朱元璋先是缓缓扫视了一圈神情各异的群臣,沉吟了片刻,浓眉高耸,豪迈道,“太子仁义无双,咱,也绝非苛刻之人,
文武二剑,由咱亲自拟图,待到剿灭残元,诛尽倭寇之日,朕,自当在紫金山巅,日月乾坤,皇天后土为证,凡功在社稷之臣,当着碑彰其功,由咱,亲自赐剑!”
话音刚落,奉天殿顿时陷入极致的寂静之中,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凡从元末乱世之中活下来的有功之臣,无不是热泪盈眶,山盟海啸一般的声浪,瞬时响彻天际,
尤其是素来谨言慎行,谨小慎微的汤和,眼角早已噙满泪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此同时,朝内朝外本就极具威望的太子朱标,今时今日,其威望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若是一般的君主,此刻必是一副皆大欢喜,其乐融融的局面,然而朱元璋却是罕见的钢铁直男,竟顺势敲打道,
“咱说话,素来不喜藏着掖着,汉帝刘邦,是咱最钦佩的人,可咱却最不喜他那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手段,
狡兔死,良狗烹的事儿,咱,干不出来,诛杀功勋旧部之事,也不是咱的性格,
盼诸位与咱,与太子储君同心同德,造福社稷黎民,君臣相宜,有始有终,咱们大家伙,也给后世子孙,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圣上所言,臣等定当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与众臣和光同尘的吴忧,微微抬了抬头,望着此时此刻的朱元璋,竟莫名的有种如坠梦幻之感,
不得不说,朱标尚在人世之时的朱元璋,与史书中记载 大肆屠戮功勋暴戾冷酷的形象,几乎完全沾不上边,
“起来说话!”
微微摆了摆手,心情大好的朱元璋,将目光转向了让自己发自内心感到喜爱的神队友,
对于吴忧几次三番提出的独到见解,朱元璋竟隐隐有种挖宝的感觉,“言归正传,显扬,有关科举之事,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见解?”
“回圣上,臣确有些许浅见!”在众臣艳羡的目光注视下,吴忧直奔主题,
“臣以为,若将这天下比做一块地,那么科举选才就好比甄选种子,种子选的好,庄稼才能长的好,
反之,若是一开始甄选的种子就有问题,那即便地的主人再勤劳,也是枉然!”
“嗯?”
一道浓重的鼻音突然打断了吴忧的话语,眉头豁然紧锁的朱元璋沉吟了片刻,当即身体前倾,询问道,
“依你之见,这种子该如何甄选,才能使地里的庄稼年丰岁稔?”
“其实,臣一直认为,以四书五经为骨,以八股为皮所甄选出的人才,难堪大任,本就是人之常情,
试问,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且不知农时,不识五谷,不晓民生,不谙律令,不通国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若非真正的天选之才,又岂能担当大任?
四书五经固然属我华夏瑰宝,可事实证明,半生耕耘四书五经的天下学子,不是迂腐之徒,便是无能之辈,
指望他们牧养一方,替百姓谋福,呵呵,无异于...天方夜谭!”
此言一出,本就不喜儒家迂腐之风的朱元璋,固然感到大为在理,武将也极为认同,但文臣之列,却顿时炸了祸,
四书五经,本就是自宋而始,文臣立足朝堂的根本所在,吴忧所言于文臣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
若是孔希学尚在朝堂,即便老迈不堪,也非得和吴忧比划比划不可,可即便孔希学被送往太医院疗疾,也自有人站出来予以反驳,
“吴学士,你这话未免太过武断了吧?莫非圣人呕心沥血穷尽一生所着的四书五经,在你看来,就如此不堪?以至弃如敝履?”
文臣过激的反应,本就在意料之中,面对须发颤动,格外激动的礼部尚书王钝,吴忧轻笑着摇了摇头,
“在下刚刚说过,四书五经乃我华夏瑰宝,孔孟诸圣,也无愧于圣人之名,若非先祖圣贤,我华夏又岂能有今时今日之文明?
若无这份冠绝天下 无人能及的璀璨文明,秦汉两朝,东西二晋,南北二朝,又岂能融合各方异族?继而一举奠定华夏版图?”
对于吴忧给出的说词,神色稍有缓和的王钝质问道,“吴学士即认为四书五经乃华夏瑰宝,又何故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八股选才,不堪一用?”
对于还算清廉正直的王钝,吴忧并不反感,含笑解释道,“一码归一码,举个例子,就好比黄金比之米粟,谁都知道黄金贵重,但黄金虽贵,却难以如同米粟一般裹腹,
同理,四书五经可开智,可明理,可万世传承,但国事万千,且繁杂多变,若奉其为治国宝典,到头来,...早晚误了大事!
旁的不说,就已劝课农桑为例,天下官员数以万计,有几人亲自下过田、种过地?
有些人连亩产几何都弄不明白,小麦与韭菜都分不清楚,纯粹的外行,试问,劝课农桑,到底劝的他么哪门子的桑?
有这瞎操蛋的功夫,官府还不如多花些精力深入研究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提高粮食的产粮,让老百姓多打几担粮来的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