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海棠以为,小帅是觉得宿舍环境差,想回家住,又不好意思,才想了这么个理由。
后来她又以为,小帅这家伙,难不成对自己有意思?所以才想方设法,来家里跟她相处?
海棠这么想不奇怪,从念高中开始,她就情书不断,好多男生都对她献殷勤。乃至到了现在,单位里的很多男同事,也有意无意接近她。
然而海棠万万没想到,小帅回来,那是真干活儿啊!
他这块木头,哪儿有那么多心思?
他回来就往书房钻,除了上厕所或烧水,他基本不离开书房,而且每天都熬到半夜。
海棠有时候甚至想,小帅对她有点心思也行,至少还能说个话。
有点心思,海棠还能好好鼓励他,让小帅努力工作。
海棠对小帅有没有心思,这个放到一边;海棠是真的希望,小帅能出人头地、像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一样。
可小帅倒好,都不看她一眼,来家里也不讲几句话,就跟电脑亲。
小帅回家,使海棠由最初的谨慎、紧张、不知所措,慢慢变得平静,再后来开始气愤、无奈、甚至无聊。
“来跟不来,有什么区别?净浪费我家的电。”这是海棠在夜里休息时,看到书房的光亮,最常抱怨的一句话。
小帅来不来,还是有区别的。
哪天小帅不来,海棠回家看到没人,等一会儿也不见小帅的踪影,她心里又空落落的。
晚上睡觉时,如果书房亮着灯,海棠耍会儿脾气,就能很踏实地睡去。
可书房的灯突然不亮,海棠又睡不着了!
她又在心里埋怨:“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这里是你家呀?”
整个6月份,海棠每天都在这种患得患失中度过。
小帅的来与不来,搞得她内心波澜起伏。
6月5号,小帅终于发工资了,试用期工资,因为整月没满勤,只发了3300多。
傍晚,梁超那边也打来了稿酬,半个多月下来,小帅做了37期稿子,给了3700块钱。要是海棠不捣乱,其实小帅能赚得更多。
下班的第一件事,小帅就先坐公交,朝世纪大厦奔去。
路上小帅给海棠打电话:“今晚不用做饭,我去饭店打包几个菜。”
海棠笑了:“刚发工资,就憋不住啦?你真是要饭的剩不下碗根子。”
“庆祝庆祝嘛!”小帅笑着回应。
“简单两个菜就行,多了咱也吃不了。”海棠没有拒绝,小帅也要面子,也需要表现一下的。
小帅来到世纪大厦一楼,他目标明确地找到售货员:“对,就是这个牌子,一整套。4360是吧?刷卡!麻烦您给包好,谢谢!”
小帅卡里本来就有钱,单是他在学校做台长,一年就赚一万多。再加毕业前,跟梁超一起,干了一票私活,又赚了8000.
虽然中间也花了不少,但此刻加上这月收入,即便买完化妆品,卡里还有多。
买完化妆品,小帅这才乘车回去,又在小区东面,一家不错的饭店,定了四菜一汤。
“干嘛哟!定这么多菜,哪儿能吃的完?”见小帅进门,海棠赶紧上前接。
“在东边饭店订的,不贵。”小帅卸着书包笑。
“他家也不便宜。”海棠白了一眼。
小帅把书包放下,换了鞋、洗了手,海棠也把菜装进盘里,摆上了桌。
“等一下!”海棠刚坐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到书房,在橱柜里拿出一瓶木盒装的葡萄酒。
“能喝酒吗?”海棠笑问。
“还行。”小帅点头。
海棠拿开瓶器拧开木塞,又找来高脚杯,分别倒上酒。
她举杯说:“恭喜啊,终于自立了,不用靠家里养活了。”
其实小帅早就不用靠家里养活了,但还是谦虚:“姐,谢谢你照顾。”
“臭贫!”海棠嘴角上扬,抿了口红酒。
小帅跟着闷了口酒,接着起身说:“对了,给你个惊喜。”
小帅跑到沙发前,提着背包走回来,从背包里掏出了一盒精致的化妆品,放在了海棠面前。
海棠愣了!眼神里有种止不住的欣喜,可那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却慢慢变成了失落。
她并没有笑,甚至连语气都冷了下来:“你干什么?小帅,我一直觉得你挺踏实、挺务实,你怎么也学着,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你满共才赚多少钱?你就给我买这个!”
“我……”小帅哑然,他以为海棠会很高兴,却没想到是这种反应。
“你这样让我很害怕,怎么能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呢?你家不富裕,你的工资也不高,至少现在,你一个月还挣不到一套化妆品的钱。日子不过了?就这么挥霍?”
又说:“我妈说,你爸天天愁,愁着给你挣钱,给你在城里买房子。叔和婶儿在村里多累,你怎么不知好歹呢?哪怕你用这钱,给你爸妈、爷爷奶奶买点东西呢?”
小帅急得说:“我给他们买呀!哪次回家,我不买好多东西?还要被我妈絮叨!我有钱,我也能挣,我不会花我爸妈的钱。”
“你有什么钱?这月应该发3300左右吧?你一套化妆品,就要4300.这里面有一千块,那是叔和婶儿的血汗钱,那你觉得我能要吗?你干什么呀?!”海棠气得眼眶都红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小帅也委屈地不知所措,“以前不敢说,但自打毕业后,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
又说:“你不要总跟我强调,我爸妈在乡下,有多累、多辛苦。我从小就生活在乡下,我比你清楚。我够自卑了,不需要你提醒。”
海棠更气:“既然清楚,那你还这么挥霍?”
小帅咽着喉咙说:“我怎么挥霍了?我是大鱼大肉,还是吃喝嫖赌?我顿顿吃食堂,在单位上班,几乎不外出吃饭。我能坐公交不打车,来云港这么些天,我就买过一次瓶装水。”
小帅的眼眶也红了,又说:“其实这些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别人不说,我不觉得能怎样。可你…总说总说,我知道你没有歧视我的意思,可你的话语和行为,却充满了一个层次,对另一个层次的怜悯。也许你从未这样想,可对我,却是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