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寿宴喜庆而热闹,爷爷穿着新式唐装,红光满面。
家里的孩子当中,沈蕾唱歌最好听;虽不情愿,不在状态,可在哥哥姐姐的撺掇、烘托下,她还是给爷爷唱了首祝寿歌。
酒过三巡,她看到表嫂对表哥照顾有加,看到堂哥和女朋友眉目传情,看到表姐和在外出差的表姐夫通电话,诉说着寿宴的热闹,表达着对姥爷的祝福……
他们一个个都成双成对,哪怕爷爷和奶奶,还时不时地打趣,开上两句玩笑。
这更显沈蕾的孤独,羡慕那些成双成对的人们。
她滴酒不沾,却像醉了一般,她脑袋懵懵地走出饭厅,清冷了夜空繁星点点。
栅栏院子的东面,是奔流不息的金江,金江的对岸,是霓虹璀璨、繁华迷离的金海市区。
她就那么在栅栏前站着,看着江面上,那些璀璨灯光的倒影。
甚至又控制不住,开始幻想。
幻想那个男孩,从金江大桥的那头走来,夜风吹起他的外套,路灯照在他的脸上。他笑着朝自己挥手,又大大方方张开臂膀,等着自己扑进他的怀里。
这个时候,沈蕾的幻想就卡住了。
她在犹豫要不要这么轻易,就钻进他的怀里,让他“阴谋”得逞。
又惆怅自己该穿哪件衣服,来出席如此浪漫的情景。
她苦恼是扎丸子头好,还是披肩发好,还是马尾辫更合适一些?
还是穿长裙吧,因为在学校的时候,小帅曾明确表示过,她穿裙子特别惹人怜爱。
沈蕾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自己的形象,幻想到无可挑剔。
然后她才和小帅肩并着肩,漫步在金江大桥上。
她并没有让自己扑进小帅怀里,女孩的矜持,还是要有一些的。
即使肩并着肩,沈蕾的心里仍旧是那么满足;她会偷偷侧眼,去打量小帅刚毅的脸颊;还要说上几句俏皮话,惹得小帅一脸苦笑。
类似的幻想,其实已经在她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了。
然而今天,却来得那么强烈,那么汹涌,那么痛并快乐着。
她幻想到小帅突然转身,特别霸道地抱住了她,然后毫不讲道理地强吻了她。
她是那样地激动且羞耻,她想推开小帅,可浑身使不上力气。
他任由小帅欺负,眼里流淌出了,不知是喜悦还是惶恐的泪水。
紧接着,江对岸的霓虹灯光变得模糊,化成了一粒粒彩色的光斑。
她这才从幻想中醒来,现实又是那么地残酷,内心的一个声音,不断地回响着:“你已经失去了他,此生,再无缘相聚。不打扰,便是对那份深藏的爱,最大的尊重。”
无声的泪水滑到了下巴,胸口止不住地上下起伏,她想大声哭一场,却又不断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股香烟的味道,从身后飘来;她赶紧搓了搓脸,好让自己显得像个正常人。
叔叔来了,拿了一件奶奶的外套,披在了沈蕾垂下的肩上。
“肯定不是因为工作,咱家丫头聪明伶俐,单位里的人,都夸你表现好。”
“也不是受谁欺负,先不说有没有人敢欺负咱家丫头,咱小蕾性格大方、处事有度,一般的事情都不会往心里去。”
“只是这性子越单纯、越干净的人呢,就越感情用事。尤其你这个‘能拿爱情当饭吃’的年纪,一旦喜欢上了某个人,思想就越爱走死胡同。”
叔叔叼着烟,和沈蕾肩并肩站着,望向远处的江边夜景:“魂不守舍的,还是在想云港那臭小子?”
“没有!”沈蕾垂眸,嘴巴死硬。
“你要不方便说,不行我给他打电话,成就成,不成就断了念想。总吊着我家小蕾,这小子不地道。”沈淮皱眉不悦。
“已经断了,或者说,从来就没爱过。人家已经定了亲,有了自己的爱人;我跟您提过,他那个爱人挺好的,各方面都很优秀,对他也很好。”
沈淮捏着烟,又挠了挠鬓角白发,接着扶了扶鼻梁的无框眼镜:“就是他那个姐姐?投资东海厂的那位?”
沈蕾不想提,什么也不想说。
这是她自己的事,她认为自己可以完全消化掉这份苦楚。
孩子不提,沈淮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安慰说:“这世间啊,有很多优秀的人。小蕾,你只是在单纯的年纪,对一个人抱有了过高的期望,并将年轻人压抑不住的幻想,都叠加到了这样一个人身上而已。这其实是不理智的,也是不客观的。”
道理其实沈蕾都懂,但懂道理,和说服自己是两码事。
开导别人的时候,谁不是大道理一套套的?
但事情要是落到自己身上,那就成了“别跟老子讲道理”,你们不懂,没人能懂。
“叔叔,我自己能妥善处置。”沈蕾艰难地开了口。
“嗨,你是我宠大的,这个事情,我看难。”沈淮掐掉烟,也跟着一脸惆怅望着夜空:“总之…尽快好起来吧。实在熬不过去,就跟我说,叔叔总是会有办法的。”
在外地人眼里,云港的夏天是最美的,海滨、沙滩、旖旎、浪漫。
可在本地人,或是在云港住久了的人眼里,云港的秋天最美。
蚊子少、不拥堵、气候爽朗、晚霞绚丽。
尤其在小帅眼里,这个秋天更美,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他终于和心心念念的海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他们一回云港就没闲着,先去超市买喜糖,然后又去农贸大棚,购置装喜糖的礼盒。
小帅对这种事情大大咧咧,他认为只要把糖装得鼓鼓囊囊,就显得十分有诚意了。
可海棠却不然,各种喜糖挑的细致,喜糖的包装盒,更是要反复对比,选出她最心仪的那一份。
好不容易把喜糖装好,晓宁又来了电话,说已经组好了局,晚上她请客吃饭,一起热闹热闹。
一切都是那么喜悦而美好,尤其第二天上班,小帅又背上了他的大书包,里面装满了喜糖。
先去轻合金找庄总报到,并把一半的喜糖散了下去;接着又转去铝业,一边发喜糖,和大家一起热闹,一边还要被郑龙、蒋坤,好一阵臊。
“行了行了,谈点正经事吧。蒋总,你先聊聊,最近临陵型材协会那边,都有什么动向?大港的包旭那边,目前在忙什么?”
小帅脱身回到办公室,赶紧跟蒋坤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