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过年是喜庆的好日子,可朱雄英这个皇帝比平常处理政务还要累。
写福,封玺,祭祖,祈福,还有各种宴会,典礼,朝拜。
这些事情忙完,这个年就算过去了,官员回到衙门继续干活,皇帝自然也不会闲着。
深夜,一道孤独身影的走进太庙正殿之中,望着贡案之上的孝康皇帝灵位,脸上的神情瞬间黯然下来。
身穿冕服的朱雄英点燃三根香,拜过之后亲自插进香炉之中。
“你们退下吧!”
朱雄英挥挥手,说道:“朕想和孝康皇帝说会话!”
“遵命!”
跟随而来的太监,侍卫立马退了出去,殿门也被缓缓关闭。
空旷的太庙就剩下朱雄英一人,显得格外孤单和冷清。
“爹,儿子来看您了!”
朱雄英摘下头上的十二疏冕冠,轻轻的放在一旁,整个人也顺势坐在了地面的垫子上。
“爹,过年了,您在那边吃饺子没?”
朱雄英神情没落,望着朱标的灵位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爹,您这个人总是以政事为先,把江山社稷看的比自己还重要,那儿子就先和您说说政事吧!”
说着,立马拿出一份红色的奏本,继续说道:“先给您说个好消息吧,经过儿子四年的努力,新政终于推下去了,虽说还谈不上真正的盛世,但百姓缴纳的赋税比以前要少很多,日子也比以前好过多了,儿子是不是很厉害!”
“爹,您先别急着夸我……儿子还没说完呢!”
“土地改革,让天下的百姓吃饱饭也只是开始,按照咱们父子俩当初的治国方略,下一步就是军改了,可皇爷爷说军队是国之根本,不能操之过急,那就只能先开海了,打通海上丝绸之路,把海外各国全部纳入到咱们大明朝的宗藩体系之中!”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充盈国库,有钱才能开疆拓土!”
“爹,您活着的时候说,打仗劳民伤财,苦的是百姓,儿子明白这些道理,可有些仗是必须要打的!”
“等国家富起来,儿子一定会发动一场漠北大战,彻底消灭北方的心腹大患,到时候就让四叔挂帅,肃清沙漠!”
“还有,高丽也要打,李氏有些不太老实,还有安南,那群白眼狼早晚都要收拾,对了,咱们大明西边还有一个强大的帖木儿帝国,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他们碰碰,到时候就让三叔去吧,看看谁才是这个天下的霸主!”
说着,朱雄英脸上满是骄傲。
“这些事情还远着呢,不过儿子已经开始准备了,就是五大营,儿子之前给您说过,如今都在组建中,想来用不了三五年就会全部成型!”
“儿子做的还不错吧!”
朱雄英突然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又低下了头,呢喃道:“爹,儿子多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夸夸我!”
“哎……”
朱雄英神情黯然,接着说道:“儿子和您说说家里的事吧,皇爷爷越来越老了,最近几年,头发都全白了,腰也有些躬了下去,但身体却没什么大毛病,您就放心吧,儿子会好好照顾皇爷爷的!”
“还有允熥,这小子去江南历练三年,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如今懂事的让人心疼!”
“爹,不瞒你说,我现在有些后悔培养允熥了,早知道他变成这样,还不如让他去封地,浑浑噩噩的过了一辈子,当个逍遥王爷!”
朱雄英叹息道:“可这样的话,我又觉得对不起他!”
“不提了,不提了!”
朱雄英对着朱标的灵位连连摆手。
“说说您最喜爱的大孙子吧,文珏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调皮,都被皇爷爷惯坏了!”
“但是现在比以前懂事多了,前一阵子儿子不小心踹了他一脚,却不慎从御阶上滚了下来,幸好人没事,头擦破一点伤,这孩子没告诉皇爷爷,不然儿子又得挨一顿鞋底子了!”
“前几日,文珏想您想的一直哭,还说做梦梦到您带他去烤红薯,抓知了猴……”
朱雄英眼中含着泪水,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起来。
“您怎么不给儿子托个梦啊,儿子也想您啊!”
“过年的时候,儿子看到四叔一家团圆,心里十分难受,您要还在该有多好啊,儿子也不用羡慕别人!”
朱雄英早已泪流满面,说道:“爹,您知道吗,儿子这些年过的很累,真的很累,可儿子不能说啊,更不能给皇爷爷诉苦!”
“儿子答应您会创造一个真正的盛世,就绝不会食言,不管多苦多累,儿子都会坚持下去!”
“爹,您晚上给儿子托个梦好不好,儿子真的很想您啊!”
整个太庙充斥着朱雄英凄凉悲痛的哭声,每一声都是儿子对父亲的思念,就连守在外面的太监和侍卫也被感染,跟着低声抽泣起来。
“万岁太苦了!”
朴不了用衣袖轻轻擦着眼角的泪水,说道:“万岁和先太子的父子之情当真是感天动地,就是石头听了,恐怕也会感动,哎……”
樊忠站在殿外,昂首挺胸,脸颊两侧划过一道泪痕。
李辰感慨道:“陛下才是整个大明最苦的人!”
……
深夜,睡梦中的朱雄英猛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息。
听到动静,朴不了立马走了进来,恭敬问道:“万岁,您怎么了?”
朱雄英恍惚道:“朕梦见孝康皇帝了,我真梦见我爹了!”
“老朴,你看到没有,我爹就坐在这大殿之上,刚才还夸我做的很好,还说让我好好照顾这个家!”
朱雄英从床上走了下来,走到尚书房龙椅旁,既激动又开心的说道:“我爹就坐在这龙椅之上,我就站旁边,这怎么没人了,孝康皇帝……我爹去哪了?”
朴不了跪在地上,抱着朱雄英的腿哭道:“万岁,孝康皇帝陛下已经走了,您清醒一些吧!”
“放屁!”
朱雄英大声咆哮道:“我爹没走,赶紧去找!”
慌乱之间,朱雄英撞在御案上,剧烈的疼痛也让他梦中醒了过来。
“万岁,您没事吧?”
朱雄英双目无神,只是淡淡说道:“去把兵部尚书詹徽给朕找来!”
“奴婢这就去办!”
一个时辰后,詹徽连夜进宫,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连夜召见自己。
皇帝连夜召见臣子几乎都是军情紧急之事,一般召见的都是五军都督府,兵部以及公侯之人。
可就算有紧急军情也要先送到兵部啊,由兵部呈于尚书房。
怀着忐忑的心情,詹徽匆匆走进尚书房,拱手道:“臣詹徽见过陛下!”
朱雄英缓缓抬头,正色道:“朕要给孝康皇帝再次追封,为大明太宗文皇帝,明早朝会你带头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