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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李格非家是另外一番景象,门可罗雀。

李格非被贬谪,通判麟州,他拒绝朝廷先前的任职,算求锤得锤。这个贬谪有点重,麟州边境小州,更为重要是失而复得,与其说它现在是个州,不如就是一个小土堡,还是刚刚被西夏摧残过的。更为重要的事,这个州主要在于军事,现在更是如此,这显然不是李格非所长。

李师师正在李格非家中和王氏交谈,杨家准备了一艘船。

李师师说:“婶婶,路途遥远,总要预着几个弟弟妹妹。李叔可以先行北上,其他人坐船到太原转道就好。”李师师和王氏相熟,听到这个消息过来帮着安排一下。

王氏道:“倒要谢谢你们杨家,我家相公说不用跟你们客气,就按这个来吧。清照那个店铺你帮着处理了?”

李师师说:“不要紧,先放一放,回头我和清照妹妹商量的。”

王氏点头,这里宅子一卖,他们也不缺生活的资金。现在能帮着打理开封事宜的只有杨家,其他李家交好的士子一系几乎都被贬谪。

李师师接着说:“太原这几天会受到消息,你也不用担心李叔。麟州虽然遭过劫难,杨家多少还有些熟人在那边。他们会安排的。”

王氏内心长叹,仗义每多屠狗辈,将门在大宋并无多高声誉,杨家却活生生在扭转一个形象。

李师师问:“李叔不能慢点跟你们一起走?”

王氏道:“事已至此何必拖着。他今儿去看下师母明天就北上。”李格非今天不在家是去拜见苏轼的夫人王闰之。王闰之住在苏迨的一个小房子,这是苏家在开封最后的一个地方,苏轼的几个儿子一样被外放。

……

太原潘家庄。

潘易岭正在一个亭子里读书,他回了章援的一封信函,不打算去开封。他的处境比其他人要好很多,因为丁忧三年守孝期未满,这是一个谁都不会质疑的理由。官员可以夺情起复,只是这么一个中层官员,自己本人都不愿那就没人会去折腾。

哪怕想启用他的章惇本人,前几年落魄倒霉的时候,最终大部分时间也在福建老家,为他母亲守孝。

……

秦可儿和潘金莲这时候一起过来。

潘金莲说:“父亲,陈桷跟我回几天杨府,妙常带着扈三娘的女儿回来了,他们姐弟总要好好聚个几天。”

陈桷回到太原就住在潘家庄,潘易岭非常喜欢这个小子,认为他性子坚韧,锐意读书,大有培养他做关门弟子的趋势。陈桷最近的很多安排不是出自杨家,而是潘家。

潘易岭回道:“那最好!让他好好休息几天,过刚易折,他崩的自己有点紧,我还找不到理由让他放松一下。”陈桷基础不算牢固,小时候很多是自学,现在拜潘易岭这种大家为师,发现自己差得太远,就有些拼命。

秦可儿说道:“金莲要举债一笔款子,杨家最近资金有些紧。我们这边没有,我一会去问下潘近柊有没有空余。”

潘易岭想起这事就有些堵,他想潘近柊也来庄子好好修学一段时间,他却始终腾不出身来。

潘易岭问潘金莲:“杨家不打算收缩点?”

潘金莲道:“我和婆婆聊过这事,是打算放弃一些东西,就是具体是哪些不好确定,妙常回来,我们几个会再好好商议一下。”

团体的重要性就在这里,当你拥有时可能不会察觉它发挥的作用,一旦没有,你陡然会发现很多事就极其难办。杨家在西北不会受多大冲击,在开封却一定会。旧党当朝,有苏家这种大家在开封,杨家不管办任何事,没有人会拖延,更不会去留难。官员之间盘根错节,彼此都会给予方便。现在开封人事大变动,旧党大批外出,新党回来,他们显然不会管你杨家怎么样,哪怕公事公办,对比一下杨家就难受得紧。

潘易岭说:“开封有些东西舍弃不就得了?”

潘金莲一脸的为难:“原本是可以。现在扈三娘在开封任职,赵灵儿的事我们是当了真,那就不好撤走。回头要和妙常商量也是如此,她从开封回来,那边事情更清楚些。”

潘易岭和秦可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官家亲政,别人是新人新气象,他们这些人家却是突然步履蹒跚。

潘金莲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就道:“李格非李大人通判麟州,不知道会不会过下太原,父亲和他相交甚厚,可是有朋自远方来呀。”

潘易岭不语。

李格非最初的任职是朝堂议论过的,他最后来的却是麟州,潘易岭都能猜到这里面的缘由,李格非曾在馆阁任职,才华自是不必说。进士这个群体才华差得又有几个人。章惇用李格非,无非是李格非政治倾向并不特别明显,希望借此缓和朝廷紧张的氛围。但李格非本人相交的全是旧党,还是苏系,苏系这次遇到的打击最大,最先倒霉的就是苏轼,苏辙能算是被赵煦赶走的,他又如何会独善其身。

潘易岭庆幸的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新法旧制,而是“为官一任牧守一方”。潘易岭年龄已大,中进士后他就没去参加馆阁试,只想着能去地方做点实务就好,他的路不是清流理想的道路。潘易岭短暂的开封经历不过是开封府录事参军,虽然也算京官,却和呆在朝堂中枢总归有点不一样。

潘易岭被很多人归入苏系很正常,他就是那一科的贡生,贡生去殿试几乎不会废黜,基本都是进士,虽然号称天子门生,被点中的关系怎么都还在。他们最关键的考试不是殿试,而是之前的举贡试。他也的确和苏家这系人交厚。

章援是那届的贡元,他在中枢认真做自己的校书郎,朝堂不发一声,不就是因为他内心认同新法,却又认自己的老师,所以他和苏系若即若离。这也是为什么章援和潘易岭倒多了些交情。

李清臣为人孤傲自负,但在殿试选题上的确有失严谨,这是在逼初入官场的士子做个非黑即白的选择。不是每个士子都想“干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