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纯和林爸爸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吃过饭后,郑书俊和魏崇礼就离开了。
其实本来林雪纯一家人到了之后,他们就要走的,想让他们一大家子好好的聊聊,把这些年的事情都好好说说。
有他们这些外人在,很多话都只能流于表面,点到即止,根本谈不深入。
可林爸爸却说:“你们既然是雪儿的朋友,那就也不是外人,这么一大桌子菜,我们也吃不完,你们就留下,帮忙一起吃一点儿吧。”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在往保护自己的那些人身上瞟。
也是,就算他们离开了,这些保护他们的人还在,那他们一家人也很难真的做到畅所欲言。
可吃完饭后,他们就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
因为套房的房间不够,罗凯铭第二天也还有工作要处理,所以他带着两个儿子跟郑书俊一起离开了,明天把事情处理好后,再过来接林雪纯和罗敏之。
几人走到楼下后,魏崇礼还想叫住罗凯铭,跟他说几句话。
可罗凯铭却因为着急回家进入空间,在空间里见林雪纯而错过了他打的暗号。
坐在吉普车后座,准备回大院的魏崇礼心情有些微妙。
今天晚上他提醒林雪纯和罗凯铭,本意是不想让尹立华伤心,但他没想到几人进去后,尹立华只是微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跟自己的几个同事介绍了一下自己跟他们的关系后,全程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也不是没说话,是没有跟他们说话,不是吩咐手下注意安全,就是哄着林弟弟家的两个孩子,俨然就是一副认真执行任务的样子。
看那个样子,应该是对罗凯铭彻底放下了。
而罗凯铭更是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儿,全程在意的人,好像只有他自己。
想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既然人家自己都放下了,他也在当初选择袁慧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以后跟尹立华就是单纯的朋友了,今天晚上这样患得患失的,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闭眼回忆,他对尹立华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少年慕艾的时期,可他知道尹立华不喜欢他,而且两家的长辈也有矛盾,后来他不是去沪市训练,就是在江城上学,慢慢的不跟尹立华接触了,尤其是认识袁慧后,那种朦胧暧昧的感觉也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后来他也想过,如果尹立华能够给他一点儿好脸色,不是在对待他和罗凯铭的态度上有那么大的区别的话,自己很可能就一根筋的等着她了。
但是尹立华从小到大的态度都很明确,就是偏向罗凯铭,喜欢罗凯铭。
那他连纠缠人家的必要都没有,更何况,他和罗凯铭也是兄弟。
早就做好了两个发小会成为一对,自己孤家寡人的准备,没想到罗凯铭跟着罗妈妈工作调动后,会认识林雪纯,而且从小就定下了亲事。
后来他回京市养伤的时候,尹立华还特意去看过他,为的也是打听罗凯铭的消息。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两家父母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来往逐渐变少,自己也更加重视罗凯铭这个兄弟,才慢慢放下了对她的那份情愫。
幸好,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明白他的那点儿小心思,以后真的就是单纯的普通朋友,不会再有多余的情绪了。
魏崇礼自己在车上自己斩断了自己年少时的单相思,罗凯铭是不知道的,因为在他看来,魏崇礼选择跟袁慧结婚的时候,那份单相思就应该彻底结束了。
要是他知道,很有可能会因为袁慧是自家宝宝的朋友,而打魏崇礼一顿。
不过,现在的他可是顾不上这些了,他一门心思都在尽快找到在京市这边帮他们做经理人的人,这样他就可以抽出时间去陪他家宝宝了。
虽然林雪纯就在友谊宾馆陪林爸爸,但他也不想跟老婆分开居住。
于是,在魏崇礼和郑书俊,还有李主任的推荐下,他一天内面试了二十多个想做吉易贵集团京市分公司总经理的人。
最后,这分公司总经理没找到,他自己在京市的代表倒是找到了。
就是之前林雪纯看中的那个在友谊商店卖文房四宝的服务员——孟晶。
本来罗凯铭还因为男女有别,就算她能力出众,也不想用她的,但用“心灵感应”跟林雪纯远程交流了一下后,并没有立刻就拒绝她。
当然,除了林雪纯的原因外,还有需要考虑郑书俊面子的因素。
孟晶的老公是郑书俊的堂弟,友谊商店的工作就是用郑书俊的关系找的。
那里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就算林雪纯当时就觉得孟晶是个可造之材,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辞掉现在其他人眼中十分难得的“八大员”的铁饭碗。
林雪纯知道孟晶去面试后,就在第二天罗凯铭去接她的时候,跟着他回去了。
她也要去面试一下孟晶,最起码弄明白孟晶换工作的原因。
其实,孟晶换工作也是无奈之举,她原来那份工作是通过郑书俊的关系找的。
又因为郑书俊是她婆家的关系,所以每个月的工作都要分给婆婆一半,自己男人也要拿出工资的一半给婆婆当伙食费,剩下的工资还要给不到一岁的女儿买奶粉,偶尔婆家娘家有个人情往来也要走动,夫妻俩就成了“月光族”,一点儿积蓄都剩不下。
因为这个原因,家里没少爆发“战争”,但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她也只能忍着。
忍着是忍着,并不代表心里没有委屈。
所以在林雪纯询问她原因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委屈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给了林雪纯听。
她说:“林女士,您可能想象不到,之前我跟我爱人都有工作,可我们这双职工家庭的日子过得还没有我小叔子那个没工作的混子好。
我爱人一个月工资是四十二块钱,我原来的工资是三十二块钱。
这听起来是不少,可是我们各自要上交一半的工资给婆家,剩下的用来过日子。
我的工资交的是买工作的钱,他的工资交的是伙食费。
可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城市户口,每天吃的都是我们自己粮本上的粮食,还经常要买些熟食回去加菜,不然就是不顾家,那伙食费交得实属冤枉。
刚结婚的时候也存了点儿钱,怀孕的时候,我婆婆偶尔也不收我的工资,手里好歹还存下了几个钱。
但自从去年年底我女儿出生后,一切都不一样,我婆婆不但把之前没收的工资给收走了,还跟我要她之前给孩子买东西的钱。
说到底其实就是重男轻女,给孙子买东西,花多少钱都行,给孙女买东西就不行了。
两个月前我弟妹生了个儿子,这家里就更没有我们一家人的地位了。
我弟妹一出月子,我婆婆就张罗着分家了。
我本来以为分家了,我就不用再上交工作,我们一家三口也能关起门来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但我婆婆却说友谊商店的工作是婆家给的,让我要么继续上交一半的工资,要么就把工作给交出来,给我弟妹。
我当时听完脑子里‘嗡嗡’的,就好像让人打了两巴掌一样。
虽说是天下父母向小儿,可他们偏心也不能偏成那样呀。”
“你公婆偏心成这样,你也这么听话就把工作还回去了?”林雪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她之前觉得这姑娘是个潜力股,可以培养,是因为看她卖东西的时候很机灵,每样商品都能说出典故,也说明她私底下做了功课。
但仅仅是这样是不够的,做生意需要一点儿狼性和狠劲儿,这么逆来顺受的性格可不担不了大任。
正打算打退堂鼓,随意在分公司里给她找个职位做,来补贴家用就算了时,孟晶后面说的话,让她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孟晶说:“林女士,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直接就把工作给出去了,连抗争都不抗争一下,是我自己性子太软,可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我公婆都宠我小叔子,根本就不在意我爱人的感觉,也不在乎我们家的日子能不能过得下去。
分家的时候,他们说他们以后就跟着小儿子养老,我们家给养老钱。
要是我继续工作,我们家就是双职工,日子比没工作的小叔子和弟妹要好过得多,不但我要给一半的工资,我爱人也要每个月上交二十块钱的养老钱,算是他半个月的工资。
可要是他们二老有个头疼脑热的,那费用都要我们家来承担。
要是我把工作给我弟妹,那我们家跟小叔子家就一样了,都只有一个人工作,我爱人每个月只要给十块钱养老钱就行了。
他们生病了,那费用也是兄弟俩平摊。
所以我就算了一笔账。
要是我保留原来的工作,那我们家每个月能收入三十八块钱。
可我小叔子还有弟妹却能什么活都不干,直接就进账三十六块钱,在家吃香的,喝辣的,哄着那二老,天天算计我们手里的钱不说。
万一二老有个头疼脑热的,说是我们出钱,他们出力。
可我们出钱的外人看不到,他们出力的外人能看到。
最后,我们不但丢了钱,连名声都不会落好。
可我把工作给了我弟妹,那这情况就不一样了,不但养老钱可以少给十块钱,以后不管二老有什么问题,出钱、出力方面都是两兄弟平分。
我们还给出了一份工作,就外面人看来,我爱人这个大哥可以说是做得很称职了。
对我们来说,也就是每个月损失六块钱而已。
我觉得只要不是傻子,算完这个账之后,肯定都是会把工作给出去的。
既然他们就是奔着工作去的,我当然要如了他们的意了。
我就算临时找不到好工作,在家糊纸盒子,也能补贴上这六块钱。
我也不用累死累活的上班,养活那俩寄生虫……
嗯,林女士,你别误会,我不是说我公婆,我是说我小叔子和弟妹,都成年了,还天天待在家里,让父母和哥嫂养,叫他们寄生虫都有点儿侮辱寄生虫了。
而且……而且……我还很坏心的给我弟妹埋了根钉子。”
“哦?你怎么给她埋的钉子?”林雪纯好奇了,工作都给出去了,还能怎么埋钉子。
孟晶说:“其实我弟妹之前也是有工作的,是在百货大楼做售货员。可她眼睛长在头顶上,差点儿打了顾客。
要是以前,最多被教训几句,可自从政策放开之后,很多标准就变了,她因为这件事情就被单位辞退了。
那个时候正好查出怀孕来,她就直接没去找工作在家里养胎。
她怀孕期间,没少仗着那个肚子在家里作威作福的,但友谊商店可不是百货大楼和供销社,去那里的人非富即贵,不但态度一定要好,还不能有什么不该有的奢望。
但就凭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意识不到这些区别。
再加上有堂哥的关系在,她对顾客的态度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甚至对同事也不一定会有好态度,要不然之前她被百货大楼辞退的时候,也不会连一个为她说情,做担保的同事都没有。
可她对领导一定是极近讨好之能事,而我们之前的领导又是个特别刚正不阿的人。
她越是奉承,就越是会踢到铁板。
而且,我离开单位钱,还请了几个家里有背景的同事吃饭,假装喝多了,把家里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给说了,第二天又自己做了点儿小点心,挨个儿送给他们,拜托他们不要说出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那些人可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就算一开始不会做什么,我弟妹那么掐尖儿要强的性子,时间长了,肯定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我当吃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是想着,我以后要在家里糊纸盒子了,自然不能让她在我原来的工作岗位上过得轻松舒服。
林女士,我这么做,是不是挺坏的?”
“这样就结束了?这跟等着上天降下报应来有什么区别?”林雪纯虽然认同她的做法,也并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但总是觉得,还有点儿不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