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南虽然是把于队长想要知道的都交代了,可于队长心里还是感觉她在这件事情上是有保留的。
可又知道,因为张小南给那个三哥生了两个孩子,为了孩子,那个三哥也不会把张小南给供出来,甚至很有可能今天张小南跟他们说的这些话,都是两人早就商量好了的。
为的就是东窗事发的时候,弃车保帅。
等小王把三哥那群人带过来,事情也果然如同他所想。
但三哥对于杀了那三个人的事情供认不讳,心甘情愿的赴死,甚至请求于队长对他立刻执行死刑。
这下连审他身边那些狗腿子的必要都没有了。
这个三哥本身就在服刑期间,再度对他提起诉讼,很多手续要比张小南这边要快。
张小南还在羁押期间,三哥就吃了花生米,最后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些事情佟佩儿和张放他们当然不会管,在他们的心里,这个三哥就是害他们女儿走上歧途的罪魁祸首。
自从见过了张小南后,佟佩儿和张放心里就只有两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按照张小南所说的那些线索,挨个儿把她经手的那些苦主给找回来,并跟他们本人,或者他们的家人取得谅解书。
第二件事情,就是去戈壁滩的村长家,去把他们的三个外孙子给接出来。
这两件事情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是同等重要的,但可惜的是,这两件事情也是同样难办的。
第一件事情,张小南给他们提供的信息只有那些苦主被拐卖时的地点,除了戈壁滩村里的两个姑娘,其他的苦主,连家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别说是去找苦主本人,就是找他们的家里人都费劲儿。
第二件事情,也不容易。
那村长家本来就是为了留后,才去联系的三哥,就算是被算计了,也好歹有一个是自己家的亲孙子。
村长媳妇儿现在特别恨佟佩儿,要不是她,自己男人也不会去蹲笆篱子。
本来就不让佟佩儿他们进家门,就更别提让他们见到三个孩子了。
知道他们想带走三个孩子,村长媳妇儿更是像疯了一样,带着整个村子的人要跟佟佩儿他们拼命。
尤其是这村里还有两户人家的闺女是因为张小南才下落不明的,他们不管是为了出气,还是给自己留个保障,都不可能同意让佟佩儿把那三个孩子给带走。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可是他们是一个村子的,村长之前就是强势一点儿,但就连在戈壁滩上种树的活都是他给村民们找来的。
要是没有村长,他们的日子比现在还要难过。
所以,知道了佟佩儿他们想要带三个孩子离开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怒了。
有个家里孙女被张小南给骗走的大娘指着佟佩儿的鼻子骂道:“你说我们村里给不了孩子好的教育,那不是放屁吗?
你们能给孩子好的教育,就教出个人贩子来?
怕孩子留在村里学坏了,跟谁学坏了?
你那丧了天良的闺女没来之前,我们村里什么时候出现过坏事儿?
我都替你臊得慌,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的。
你知道我孙女被你家那个黑了心肝的贱蹄子骗走的时候才多大吗?十一啊,我家大花才十一岁呀,那是家里家外干活的一把好手,我本来想留她到十八,再给她找人家,这么勤快的闺女,哪家不抢着要?
结果就让你家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给骗走了。
你上次来我家道歉,想让我们家原谅你家那个脏心烂肺的畜生时,是咋说的来着?
还舔着脸说,说什么我家孙女说不定在外面有另一番机遇。
我呸!屁的机遇。
十一岁的女娃娃都没成人,卖给人家又不能生娃娃,还能被弄去干啥?
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玩意儿也不想想,要是我家大花能生娃,我们为啥不直接跟村长家结亲算了,还能有你家那脏心烂肺的事儿?”
另一个家里闺女被张小南骗走的女人也义愤填膺的说道:“就是,我们不会教育娃娃,最多就是让他们在土里刨食。你们呢?
大城市里的大人物,就教育出个去蹲笆篱子的货,还好意思说我们留下娃娃,是耽误了娃娃们的未来,也不知道咋就敢张开嘴,舔着脸说出口的。
呸!还真是不嫌害臊。”
村长媳妇儿只是哭,其他村民都挡在她和她的儿女面前护着。
佟佩儿和张放被那些村民说得抬不起头来。
如果是其他人说,他们还能反驳几句,可斥责他们的人正好是苦主家人,他们本就心怀愧疚,现在就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谭年年跟着佟佩儿来了两次,每次都是如此,走到村口就被人给骂了回去。
她心疼佟佩儿和张放,不想再让他们过来了,可却根本劝不住。
夫妻俩一开始是一起过来的,但还要有人去调查其他苦主的下落,两人就做了分工。
张放带着张小东根据张小南提供的线索去找苦主和他们的家人,佟佩儿就一心一意的跟戈壁滩村子这边的人打交道。
今天是林雪纯陪着一起过来的,听着那些指责佟佩儿的话,她想反驳,帮佟佩儿说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劝说佟佩儿不要再过来了,这样作贱自己,根本就不值得。
她却说:“如果要不到孩子,小南在里面的日子还能有盼头吗?那该有多难过。
再说,就算不为了孩子,还有两家苦主在村里住着,他们现在对小南依旧是恨之入骨,这两家都不肯出具谅解书,那其他人家就更加不肯了。
在小南的案子开庭之前,要是连一份谅解书都没有,就算是凯铭的朋友能帮忙,王宏也愿意去奔走,小南的事情也很难办成吧?”
“小师父,你怎么知道的?”林雪纯问道。
他们之前都以为只要找了熟人,托关系就能把张小南的事情给办成,可那天于队长来给他们说三哥最终判决结果的时候,提了一句“现在严打,上面查得很严。张小南的事情,至少要有三份谅解书,才能改判死缓。要是有半数或者半数以上的谅解书,就能改判二十年或者十五年。”
这些话,只有他们夫妻和谭年年夫妻知道,也不知道佟佩儿是怎么知道的。
佟佩儿说:“于队长那天来找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跟小南的事情有关系,一直在门外边听着来着。
这事儿你们不应该瞒着我,有些应该是我和她爸爸去做的事情,不应该把压力转嫁给你们。
说真的,张小南要不是我女儿,要是不判死刑,我都觉得难消心头之恨。
可她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没教育好她,只要还有机会救她,我就还想再试试。”
林雪纯问:“那你每次过来这边,其实不主要是为了要带孩子走吧?你是专门过来找骂的呀?”
她有点儿理解为什么每次他们想要陪着佟佩儿和张放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拒绝呢?
要不是她强硬的跟着过来,还不知道佟佩儿居然是这么想的。
佟佩儿点点头,说:“他们说的那些话都对,孩子不见了那么多年,心里有多少埋怨和担忧是难以对外人说出来的。
这种感觉我很清楚,曾经我也有过。
我多过来几次,让他们多发泄发泄心中的郁结。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子长了,他们肯定不会没次都这么剑拔弩张了。
我有充足的耐心可以等发泄完情绪的那一天,可是……”
林雪纯想到之前她说要陪着过来,佟佩儿都非常坚决的反对,不让她跟着,这次却没有反对。
再加上佟佩儿知道了于队长说的话,她就明白这次佟佩儿让她跟着过来的真正目的了,但她没说话,等着佟佩儿开口。
佟佩儿叹了口气,说:“本来这件事情,已经麻烦了你们很长时间了,不应该再给你们增添负担。
可是,小南等不起了。
昨天,我听行仔说,望仔的学校快开学了,你们很快就要回去了吧?
自从我爸爸去世后,我也算是尝尽了世态炎凉,人走茶凉的道理,没有人能比我更懂了。
我们是罪犯的家属,于队长他们还对我们那么客气,这都是托了你和凯铭的朋友的面子。
有你们在,很多事情好说话。等你们走了,可就说不准了。
雪儿,咱们娘俩认识了这么多年,小师父没求过你什么事情,今天我想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
你能不能让凯铭去找于队长说说,让他出面,帮忙把村里的两家苦主带到县城的公安局也好,宾馆也好,给我个地方,让我跟他们好好的谈谈。
还有三个孩子的奶奶和爸爸,我也想单独跟他们谈一谈。
你们也知道,小南那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师父和小东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其他苦主的消息。
我担心再等下去,真的就来不及了。”
林雪纯看着这个硬气了一辈子的女人,每次低头都是因为张小南这个女儿的时候,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叹了口气,说:“小师父,就这点儿事情,你还用求吗?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呀。
咱们回去吧,回去我就让我老公去找于队长说这件事情,保证让于队长一定答应。
只不过……”
她担心于队长能答应,村里的那两户人家未必答应。
但是这话就先不说了,先让佟佩儿有点儿希望好了。
其实,佟佩儿并不指望村里那两户人家会因为她的肯齐心软,只不过根据规定留给张小南的时间不多了,最少她也要拿到三份谅解书,不然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所以,她想用钱来补偿这两家人。
她来了好几次,每次都听那两家人说被骗走的那两个姑娘勤快,能干,小小年纪就什么活计都能做了,还说这么勤快的姑娘,肯定会有很多人家求着娶。
一开始她的内心主要被愧疚占据了,但后来慢慢的她听出了这两家人的言外之意。
潜台词就是想补偿就拿钱来,最起码要补足被骗走的姑娘这几年在家做活的钱和嫁人的彩礼钱。
她知道在苦主下落不明的情况下,拿钱来买苦主家人出具的谅解书,十分不道德,可她也真的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张小南去死。
在听到于队长的话后,她纠结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先留住张小南的命,苦主再慢慢去找。
每次她过来村子这边,都是全村出动,她不好提补偿金,就算提了,估计那两家人为了在村里的脸面也不会答应。
这才想到了请罗凯铭出面,让于队长给他们做中间人。
这样,不管是她这边,还是苦主家里人,都会觉得安心的。
而且,那两家人出具了谅解书后,就直接可以交给于队长,免得他们回去后再反悔。
至于,她那名义上的“亲家”,她还真没想好要怎么谈。
孩子的事情毕竟是大事,一次也不会出结果,就想先探探他们家的底线。
虽然,当初在审讯室里,她一口就答应了张小南,要好好的帮她把三个孩子养大,让他们得到良好的教育,变成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那个时候,她们还没开始真正的去找寻那些苦主。
真正的开始找了后,才知道需要付出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到底有多么巨大。
这些人并不像张小南一样,有个生辰八字就能去找元大师算一算。
别说很多苦主的身份都不确定,就连村里的那两个姑娘的家人都不太确定他们出生的具体时间。
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大海捞针。
虽然他们现在只是要拿到三份谅解书,可并不意味着张小南改判死缓后,他们赎罪的行程就结束了。
到那个时候,她也要跟着张放一起去找寻那些苦主,那三个孩子要过来之后,给谁照顾呢?
两个儿子都还没结婚,照顾自己都成问题,就更别说是三个奶娃娃了。
所以,她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孩子在上学前,还是先养在他们奶奶和爸爸这边,这几年的时间就给他们专心去找人。
等孩子们上学的时候,她就不去找了,再带孩子们回沪市。
但这件事情还不急,最重要的就是要处理好村里那两家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