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怒部,做为王血大本营跪怒部的四大分部之一,在高句丽的历史发展过程闪耀过璀璨的光芒。
想当年,只身南逃的朱蒙,当他来到高句骊县的时候,就是非怒人头领阿澈第率先拥戴他,并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他为妻。
所以,当朱蒙打起“卒本扶余”的旗号,非怒部是他获得的第一股核心力量。然而,朱蒙将世子的位子并没有传给自己与非怒人妻子生的两个王子,而是传给了前来投奔他的那个逃跑时留在扶余的大儿子。
于是,既感失望又觉危险的两个王子,率领部族亲信一路东逃,于是在快到海边的地方,建立了百济国。
有人传说,新罗也是其中一个王子建立的,其实根本没有的事。因为百济初创加上环境恶劣,没多久作为哥哥的一个王子就贫病交加挂掉了。
这就是百济国与高句丽的渊源。
从古到今,百济的梦想就是打回纥升骨城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和位子,而高句丽王庭则是想尽办法要把这个私自东去的顽皮弟弟降服。
所以,尽管两家表面上是打生打死,但彼此总都留有余地,毕竟那份香火情还是有的。
然而,这种打是亲杀是爱的暧昧关系,在百济联合新罗组成百新联军将高句丽的至宝之地——汉江流域大平原夺去之后,就彻底结束了!
真仇结下,是否新罗故意,就不得而知!
可惜,窃取胜利果实的百济,占了至宝之后还不满足,咄咄逼人还想进一步把新罗给灭了。
结果,新罗一个反杀,不仅夺了肥肉,还一不小心把孤军深入的百济王和他的脑袋给掳走了。
唉,一副绝世好牌,这让百济打的?真是没法说!
输就输了,怎么能双输呢?还把个大王的脑袋给打丢了!
于是,百济和新罗的国仇,百济和高句丽的家恨,新罗和高句丽的遗祸,便成三国杀。
在此之中,新罗以狡计而着称,百济以顽烈而闻名,高句丽以强大而称雄。
此刻,放在面前的,是高宾经过七天不眠不休的追查、屠杀、拷问后整理出来的第一份报告。但数量不多,仅仅也才半卷帛书。
高大元的一张脸沉得能滴下黑水,心也变得一片冰凉。
大戴娄直系、妻系共计二千两百四十六口,门客幕僚、亲卫死士共计八百五十五口,涉及地点五十二处,俱灭。
或毒杀,或刺杀,或战杀,或火杀、或水杀……灭口方式一十九种。
时间跨度,就在同一天十二个时辰之内,无一刻跨越。
无一活口,无一漏网。
大戴娄一党,从此毁灭!
高大元痛失臂助。
惊变发生时,驻守温土谷城的大戴娄直属部族武装,大部随大元兄西征,武备偏虚。
周边各城与之来往被不明力量以各种缘由阻断,温土谷城成为一座短时间内的孤城。
执行残杀的力量脱离温土谷城后,并没有刻意掩藏身形,而是先是向东,而后又向南,遇到卑列城、休壌城等巡防力量的拦截后,又呼啸而北,又南,直逼东朝鲜湾一带,作势入海。
高宾将自己调查的重点并没有放在追捕凶手上,而是带着一支近六千多的铁骑,沿着温土谷城及周边发生刺杀事件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将涉事各城的城门进出记录、客栈住客登记、花街酒坊账簿、大车货栈客单、码头货物来往……都收集一处,动用军中好手进行仔细整理比对。
缘由真相,只是时间问题。这时间,对高大元来说甚是煎熬。
虽然,直接的凶手尚未归案,但那些躲在背后的阴谋家,已经隐隐指向北征派和渊家!
很显然,如果没有这帮国内势力的刻意配合,这场惊天灭门案不会如此轻松写意,给高大元一点反应和觉察的时间都不给。
中里台已经不可靠,北征派正在用行动告诫高大元。
他们无疑在说,听我们的,我们继续北扩,否则,你失去的不仅仅是大戴娄和他的支持……
“渊家,渊家,渊自由和渊大祚,你们真的要与我为敌?”
高大元坐在自己宽大的王座上,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个座椅这么森冷和僵硬。
“王叔,渊家现在如何?”
“已经对渊家、胡家、李家等几个有嫌疑的大家族进行秘密看管。至于渊家,目前除了大对卢和大祚大人自在行事,其他族人都是居门不出,似有所觉察。其他几家也是比较平常,但明显减少了外出,都在观望风向!”
“百济人,有何动静?”
“我们新调四路兵马两万,陈兵边关。但百济除了加强警戒,尚无异常!”
“哦?好奇怪!我这亲戚富裕章,到底葫芦里买得什么药?”
“我那粟末族的侄女婿,可有新消息传来?”
“尚无,我已经秘派可靠之人,前往粟末,请求协助调查!”
高宾翻开这段记录,向高大元解释汇报到。
“嗯,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只是,如此之事,他是如何知晓?难道在我高句丽,也已经容许外族秘谍自由驰骋?”
高宾皱着眉头说到。
对于这个问题,高宾无法回答。因为这方面,从来都是中里台的业务范围,容不得自己插手!
“不过,只就目前的这些情况分析,各方势力都尽力保持缄默,他们似乎都在等什么?”
“等什么?能等什么,开朝会罢了!”
“在他们眼中,这次刺杀只不过是对相位争夺的一个预演而已!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权力和家族的财富。至于国家的好坏,他们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但就渊家来说,渊自由身体不佳,他们着急将大对卢之位顺利承接到自家之手,现在见我有停下北征脚步的动作,显然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只是,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我们的国力,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更不消说向大隋这个巨龙挑战。”
“可惜了大戴娄,我的舅舅,死得好冤!本来,大对卢之位,就是他的呀!”
高大元沉声说到,嘴角露出几分疼痛、几分讥笑、几分残忍。
“明刀明枪的争夺,不是不可以,但这种使用阴谋绞杀,就有点……”
“渊家,还没有从当年和大隋的那场不战而胜、大发其财的美梦中醒过来!”
“或许,经过那次战争,渊家这些新贵们感觉挑战大隋是一桩一本万利的大好事,特别是大对卢这个相权收归其手。可是,可是他们真的理解什么是战争吗?”
“他们眼里,真的还有我这个高句丽之王吗?”
高大元喃喃自语,冷意更甚。
“看来,不让他们见点血,还会以为我们王家只懂和稀泥、平衡、做交易。”
“那就先从中里台做起吧!”
“没有证据,以为我就不能造一个证据吗?”
王都城,渊家。
虽然出身五大势力中第三等的末流,但自从渊自由通过中里台的出色表现,在平原王高成阳在世的时候一跃成为大对卢——国相,势力和地位大增。
加上儿子渊大佐掌握中里台,因此在短短的百年之中很快成为高句丽数一数二的一等大家族。而原本处于末流的顺怒部,也大有很来居上跻身顶流的趋势。
的确,渊家这几代人的确是人才辈出,像大对卢渊自由、其子中里台皂衣头大兄渊大祚自不必说,就连其孙渊爱索吻也是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他年纪不大,但已成太学中的翘楚,文韬武略,非常出众。如果不出意外,他很有可能继承先辈政治遗产,在未来高句丽舞台上大放光芒。
渊家的府邸,可是在都城里,是一等一的大。
或许,除了王宫,渊家经过这百十年的扩建,已经是算是第二大的贵族宅邸。
书房里,祖孙三代正在一边喝着茶,一边坐在一起商讨政局。
“爷爷,你说这次我们会不会太冒险?”
帅气的渊爱索吻,风雅地手中执一把来自大隋的御赐贡扇,不无担忧地问。
“冒险?权力场中,任何事都是冒险!”
老态龙钟的大对卢渊自由,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瞅着自己的孙子说。
“这一次,我们不顺势促成大戴娄灭亡,或许等他登上大对卢之位,我们的危险真正会到来。”
“那时候,说不定被灭族的会是我们渊家,顺奴部所有族人。”
渊自由仿佛在努力地抬起眼皮,只是那大大的眼袋,似乎已经沉重得难以让他如愿。
“只是,只是眼睁睁看着几千口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灭口,真是有些残忍啊!”
“残忍?你是没见过当年蚊子王时代两家争夺大对卢时的惨烈场面!我翻看史书,当中明确记载,王紧闭宫门,让两方在王宫大广场前捉对厮杀,胜者为相,败者湮灭!这也是我高句丽相位争夺的传统!”
“只是,到了安元王时代,因为特殊原因这相权争夺的传统被收归王室。但是,这大对卢之位,你想当然的以为就可以十拿九稳,那就大错特错啊!”
渊自由将目光转向阴沉不语的儿子渊大佐。
“父亲,我明白。这次中里台虽然冒险阻止了消息扩散的速度,但这个冒险是值得的。”
渊大佐对父亲点头道:
“想来,婴阳王虽然感觉心头难受,但想来他至少会权衡轻重,毕竟,这事情可不是我们发起。”
“况且。这段时间中里台正在倾力三件大事,一是王家后嗣和传承的事,二是开春大祭,三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
“恐怕这次王上意难平啊!”
渊自由眼光闪动,神色难明的说。
“孙儿,最近谨言慎行,少去花香夜丛,好生在太学里学习。现在,可是多事之秋啊!”
“知道了,爷爷,孙儿最近已经不跟以前那般不懂事了,最近在专心攻读《史记》和《尉缭子》,颇有新得,等爷爷有闲仔细考较!”
“你的学习,我自是放心,只是以后再也不能持才放浪、留恋花柳了。我已经年迈,只希望这大对卢之位,传给尔父,再传承与你。那我渊家列祖列宗,定是不悔与我们的恩荫和栽培!”
“记得了,爷爷!”
渊爱索吻连忙点头答应,并给爷爷的茶杯中续满水。
“大祚,最近看好你的门,盯好你的人,有些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这和王上没彻底撕破脸之前,尽量保持体面的好!”
“您是说,王上还想找事不成?您的相位,也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我的这一摊,除了我谁能干得转?再说,中里台可遍布咱们或明或暗的力量。嘿嘿,如果他想……”
渊大佐一边说着,一边嘴角露出少有的阴狠。
“体面,记住体面!谁人没点子不可见人之事,但这些尽量少用,有损阴德天和。”
“和为贵,和为贵。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不能做的买卖,只要价码足够!”
渊自由看着儿子和孙儿,细细教导。
渊大佐和渊爱索吻,连忙颔首应许。
“可惜啊,孙儿没能与那温驸马之女结亲,否则现在该是一招妙题!”
渊自由突然不无遗憾的叹道!
“那不是个瞎子吗?爷爷!”
“我们要娶个仇人之女为媳?”
自由和爱索吻父子两人几乎同时惊问。
“唉,大祚,你这样的情报能力,真的是能掌握好中里台的人吗?”
老爷爷有点不满地看着已经蓄着长长胡须的儿子。
“难道有什么变故或者说道?”
有胡子的儿子不由看向白胡子的爸爸,孙子爱索吻也满眼疑惑。
“可靠消息,郡主已经复明!其次,此女的人物风度、礼数家教自不用说。单是与当今王上的甥舅关系,在今日就可保我渊家无虞!”
“啊,真有这事啊!”
渊爱索吻听到这个消息,确如雷击。
郡主温璇其人,自己早就动心不已,只是眼见她是个瞎子,却总是感觉心有不美。
这样的女人,搂在怀中玩弄一下可以,但是要当妻子来管家育子,还是算了。
可是,现在听说恢复光明了,那可就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真月亮了!
试问,这天下同辈青年才俊,还能有谁更适合当这个郡主驸马爷?
自己要帅有帅,要才有才,要势有势,这简直是天作地和的一对啊!!
只是,似乎她要被嫁给粟末族的野人了。自己私下里还和一帮好友在花街酒酣之余,慨叹可惜了郡主那样的身材样貌,就要被粟末族的野人给糟蹋了。
大家还意淫一番,说要在郡主嫁去野人部落之前,一定先要拔得头筹,定不能便宜了那个阿布契郎长毛野兽!
现在,真的是悔得肠子有点青了。爱索吻心里顿生邪念,并将从来没有见过的阿布契郎给死死狠上了。
夺妻之恨啊!
虽然,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将那瞎子美人当做过妻子人选的念头!
可,占有欲,也是仇恨的原动力之一。美好的东西,抓在自己手里才好,这上面没谁感觉能吃撑!
一想到那样的绝世美人儿,将会在粗毛野兽的怀中婉转承欢,渊爱索吻真是妒火升腾,恨意难平。
渊自由和渊大佐看着年轻人沉不住气的样子,不由感觉好笑。
“猴急什么?该咱们的,谁也抢不走,王上也不行!”
渊自由自信地对孙儿说到,渊大佐也是拍拍儿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虽然我们失了一招,但不是说我们就迟了。好饭不怕晚!”
渊大佐不无深意地说。
“什么,都可以交换嘛!”
白胡子老爷爷抚了抚雪白的胡子,对儿子和孙子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