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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设巧计略施薄惩 释缘由说来话长

自城阳关外伏击韩炎、田孟晴失败之后,田文昭就没再收到过第五菱的消息,只当她已经死在了城阳关外。反正只是一个女奴而已,死了便死了,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哪知今日却在宫宴上见到了她,如何能不惊?

就趁着他这一惊失神的工夫,田吟已经就势将盖碗放在了案上,迅速掀起碗盖,将纸包中之物倒入其中,又将碗盖盖了回去,然后便带着韩菱回到了田孟晴身边。

也许是眼花看错了,又或者只是面貌相似而已。田文昭见韩菱就像不认识自己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只当是误会一场,定了定神便要伸手去拿那碗醒酒汤。

可就在他手刚触碰到盖碗的那一刹那,碗盖居然晃动起来,紧接着便有一团白色泡沫从碗中溢出。田文昭便跟触电了一般,迅速缩回了手。白沫越来越多,顶得碗盖发出了“叮叮咣咣”的轻微响声,田文昭心中大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毒!

他惊恐万分,突然猛地站起身来,身前的几案被他带倒,盘碗杯盏齐刷刷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众人被他弄出的声音吸引,可还没等反应过来,又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众人齐齐看过去,却见娄太后跌坐在地,显然因为田文昭的举动受到了惊吓。原来,娄太后眼见田吟一直跟祁翀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心中越发不宁,根本没有注意到邻桌田文昭的动静,田文昭这一掀桌子,着实吓了她一跳。

“母后!”

“母后!”田鸣、田吟双双惊呼一声,冲了过去,田文晖也急忙上前查看。

内侍、宫娥早将娄太后扶了起来,也有人急急忙忙去请太医。

不多时,太医赶到,给娄太后诊了诊脉,禀道:“陛下,太后娘娘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大碍。”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田文晖转头对田文昭怒道:“老二,你要干什么?无缘无故发什么疯?”

“我......我不是故意的!醒酒汤有毒!”

“醒酒汤?是我送给您的那碗醒酒汤吗?您这意思是说我给您下毒?这怎么可能呢?”田吟委屈地哭了起来,一头扎进了娄太后的怀里,“母后,这可冤死孩儿了!”

“就是!安福公主为何要害你,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我又没说就是她下的毒,我只是说醒酒汤里有毒!”田文昭辩道,“公主不会害我,可保不齐别人有这心思!”

“王叔这叫什么话?难道是在说朕不成?”田鸣不悦道。

“臣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在说谁?”田文晖急了。

田文昭一咬牙指着田孟晴道:“她!”

众人愕然地望着田孟晴,田孟晴端坐不动,仿佛田文昭说的不是她一般,却见祁翀慢悠悠站起来道:“蜀王殿下先别急着找下毒之人,小王有一事不明,殿下连碰都没碰那碗醒酒汤,如何就断定它有毒呢?”

“那碗里直冒白沫子,不是有毒是什么?”

“这下毒一事历来讲究的是无形无体、无色无味,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如果让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那还下的什么毒呢?这世上会有这样的毒药吗?再说了,这碗里冒白沫子一事,除了殿下您自个儿,有谁看见了?”祁翀背着手歪着头问道。

“这......”这个问题还真能难住了田文昭。

娄太后、田文昭、田孟晴和祁翀四人的座位要高于群臣的座位大约二三尺,中间又有一定距离,因此,群臣无人能看见当时的情形。其他人就算看见了,谁会站出来为他作证呢?

“其实啊,要知道这醒酒汤有没有毒也不难。”祁翀不等田文昭回答,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破碎的碗底,“碗底还剩一口汤,找个小猫小狗什么的过来给它喂下去,若是死了便是有毒,若是无事那就是无毒。”

“嗯,有道理!来人,弄个猫啊狗啊什么的过来!”田文晖吩咐道。

“渝王殿下,宫里没有猫狗,御膳房有活鸡,行不行?”内侍小声问道。

“可以,速去取来。”

一刻钟后,内侍抱来了一只母鸡,掐着鸡脖子将碗底残留的汤汁给它灌了下去,然后放在了地上。

母鸡悠闲地在地上逛了几圈,甚至开始啄食起地上散落的食物来,又过去了一刻钟也丝毫没有任何异常。

“如此看来,这碗醒酒汤根本就是无毒的,蜀王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祁翀冷笑着问道。

“老二,这下你还有什么借口?”田文晖也嚷道。

“陛下,蜀王殿前失仪,惊扰太后,应治其大不敬之罪!”宇文融忙站出来道,他现在急于撇清和田文昭的关系,此时再不表现更待何时?

他做此想,群臣亦做此想,纷纷站起来附议:“请治蜀王大不敬之罪!”

田文昭悲愤异常,可眼看着那只鸡欢蹦乱跳,他也确实无从辩解,只好强压怒火,跪地请罪。

“罚去一年俸禄,于府中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外出!”随着田鸣话音落地,两名内侍上前将钳住了田文昭的胳膊,要将他押送出去。

田文昭奋力挣开二人的束缚,恶狠狠地瞪了祁翀一眼,转身离开了大殿。

望着田文昭倔强而不甘的背影,田孟晴已如止水的心中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

二哥,对不起了!

宫宴因为这一场闹剧,惹得众人再没了宴饮的心思,再加上娄太后受了惊吓要回宫休息,便早早结束了。田鸣借口要与祁翀彻夜长谈将他留在了宫中。

回到广阳宫,韩炎已经梳洗干净站在门口候着。祁翀将他叫到屋中,望着他明显有些红肿的脸颊和还未干透的发髻问道:“他打你了?”

“回殿下,奴婢挨惯了的,不碍事。”韩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被罚圈禁在府中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韩炎微微抬头,诧异地望着祁翀,眼神里有探询之意。

祁翀点点头:“我设计了他一下,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算是给你出了口气。”

韩炎点点头,笑道:“有您这份心意,奴婢死都值了。”

“别这么说。对了,我一直很纳闷,田文昭似乎很针对你,这是为何?”

“蜀王恨奴婢的确是有原因的,他认为是奴婢害他与储君之位擦肩而过的。”

“哦?说来听听。”

“唉,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宣宗皇帝为太子时,因为体弱多病而为肃宗皇帝所不喜,肃宗皇帝认为太子有早夭之象,恐于国不利,故而更偏爱身强体壮的蜀王一些,蜀王因此隐隐有了夺嫡之心。后来有一次,肃宗皇帝与蜀王戏言道,若他能赢了开春那场马球赛,便立他为储。”韩炎说到此处,微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他输了?输给你了?”

“是。唐宫每年春天都有个开春的仪式,在仪式过后,皇帝会亲自主持一场马球赛,一队是由宗室子弟组成,另一队则由贵族世家子弟组成。那一年,宗室队的队首就是蜀王,而贵族队的队首就是奴婢。结果正如您所说,奴婢赢了,也得到了彩头——公主殿下的红丝帕!”韩炎说着微微露出了笑意,显然那是一段极为愉快的回忆。

“所以他就恨上了你?”

“是啊,从那以后,蜀王就将奴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再后来父兄蒙冤,家族陨落,奴婢入宫为奴。既在宫中就难免遇上蜀王,而且就算奴婢不招惹他,他也总是来借故找茬。公主殿下虽有心护持,但总有力有不逮之时,每每落单之后便会被他寻衅羞辱、责打。好在这样的日子也就持续了一年左右,因为肃宗皇帝驾崩了。自打奴婢家出事后,肃宗皇帝身体便不大好,更没有了易储之心,因此,最后还是宣宗皇帝顺利即位。新君即位后,蜀王离开皇宫,开府另居,这之后,奴婢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韩炎说地轻描淡写,祁翀却知道那一年里韩炎过的一定是地狱般的生活,这里面既有身体上 的痛楚,更有精神上的折磨。

“想不到你还擅长打马球啊!以前从没听你提过呀?”祁翀怕韩炎想起往事心里难过,连忙转移了话题。

“奴婢当年也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之徒,飞鹰走马、射鸟擒兽都是常事,校场之上比武较技更是没怕过谁!别说打球了,就是科举文章也能胡乱做得几篇的......”韩炎话说半截,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说多了,便戛然而止。

“这些从前都没听你提过,其实你可以多跟我说一些的。”

“这些东西奴婢现在都用不上了,除了武功外已然都忘了。奴婢现在只需要伺候好殿下、保护好殿下就足够了。”

祁翀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刚才韩炎回忆起少年时光时眼里分明是有一种他此前从未在韩炎脸上看到过的光采,那里面有自信、有骄傲、也有满足,但只一瞬间,那份光采就消失了,重新隐藏在一副恭顺的奴颜之中。

“老韩,你的才能总有一天会用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