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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宁齐王府。

西宁藩军将领魏虎晓,杨泰及一位身穿红袍官服的中年男子正与齐王楚天齐聚在府中凉房谈事。

“千岁,请恕属下直言。”魏虎晓抱拳望向上位的楚天齐,斟酌着言语说道:“您实不该对京中那位贸然动手。”

听得这话,杨泰和那红袍中年男子面色都有些古怪。

这样直截了当的质询谏言,也就他魏虎晓有这个胆量和这个资格能说。

靠向椅背的楚天齐坐直了身子,看了魏虎晓一眼,“舅舅认为孤这么做不妥?”

见楚天齐话中藏着几分怒意,边上的杨泰赶紧笑着打圆场,“末将认为殿下此举也有好处。”他顿了顿,解释道:“至上次皇帝在宫中遇刺后,曾在昏迷前将政事交由皇后处理,据说至今还昏迷未醒。这对咱们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末将以为,此时正是发兵宣京之时!现昏君昏迷不醒,正能打个措手不及!”

闻言,魏虎晓冷冷的说道:“发兵宣京?未免太过想当然了吧?”他望着楚天齐,开口道:“皇帝虽还处于昏迷之中,但近来朝中变动却不小。先是杨泰安插在京中的秘卫被拔了个干净,后是工部钱永伦被彻查。这些种种都足以表明这位皇后也不是易于之辈。”

“可孤有西宁十万余藩军!”楚天齐喝了口茶,面露自信,“十万西宁精兵,未尝不可一试!”说着,他缓缓站起身,眼中露出狂热之色,“孤等这一天,已经够久了。”

“陛下此时万不可发兵!”一直在边上坐着喝茶地红袍中年男子放下茶盏,正声道:“贸然发兵,非但不能成事,反倒充满了未知之数,形势尚未明朗,殿下还需隐忍。”

说话之人名为杨绍文,乃当今大宣西宁布政使,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早在先帝驾崩,楚天齐就藩西宁之时,他便投靠了齐王,乃是楚天齐为数不多的心腹幕僚。

“杨大人此言何意?”楚天齐神色不悦,若不是说话之人是杨文绍这个他极为信任仰仗的心腹,说不定此刻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杨文绍精明善谋,见楚天齐脸色不对,便知他此时心中不悦,可他仍硬着头皮说道:“殿下不妨仔细想想,当今这位真的还处昏迷之中吗?”

“遇刺之后,先是消除杨将军在京中的密探,代政的皇后将梅毅擢升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却又必其交出五万飞燕军,这如此种种,真是一介妇人能够办到的?”

“就如殿下往日进京所闻而言,当今皇帝不仅不昏聩,反倒极擅伪装。外界都传当今皇上重病昏迷,可又有谁真正见到过?”

“示敌以弱,引蛇出洞,再以雷霆之势碾碎,方可一劳永逸。”

听到杨文绍的分析,在场众人都愣住了,饶是刚刚还在兴头上的楚天齐,也变得冷静了许多,他抬眼望向杨文绍,语气多了几分客气,“杨大人是说,皇帝有引蛇出洞好一网打尽的心思?”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杨文绍摸着胡须,正色分析道:“暂且不论皇帝是真昏假昏,就说他真昏迷不醒,此时也非我兴宁发兵的最好时机。”

“哦?”楚天齐面露不解,皱眉发问,“这又是为何?”

“京师共有十万护城军,另在宫外又两万之数的御林军,若飞燕军还在梅毅掌控之中,咱们乘此机会里应外合也并非没有机会。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五万飞燕军脱离了梅毅的掌控,落入了穆忠君的手中。”杨文绍眯着眼正声道:“这样一来,京师可用之兵就达十七万之数。”

听得杨文绍一字一句的分析,有些上头的楚天齐彻底冷静了下来。别看自己有十万藩军,对上京师十七万也不一定不能敌,但莫忘了,楚天耀是皇帝,他是大义正统之身,还有数省地方军队可以调用,届时自己若真对宣京发兵了,他只要顶住几波攻势,地方上的军队就能立即赶到宣京驰援。到时候,自己这十万军队只怕会成为粘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这也是他这些年来企图拉拢地方都司指挥使的重要原因,他怕的就是自己起兵之后,地方上的军队给他造成阻碍。

想通这一切后,楚天齐从不切实际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他眯着眼沉声问道:“那杨大人认为,此时孤该如何做?”

“殿下,我大宣诸多藩王之中,可从不缺野心之辈。”杨文绍朝着楚天齐一笑,说道:“我大宣当今诸藩,心藏野望的藩王只多不少,可为何这些年来不敢有所动作?多是心中胆怯而已,若这个时候,有人逼他们一把,焉知他们会不会反?”

“先生的意思是?”楚天齐神情一震,对杨文绍的称谓也更为亲昵起来。

“不错,应让朝中的慕相联合咱们的人上奏皇帝,削藩!”杨文绍说罢,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削藩?”众人心中皆是一惊,魏虎晓看向面容儒雅的杨文绍,忍不住在心里骂道:“都说武人残暴,要论心狠,还是你们这些遭瘟的书生心狠啊!请奏削藩,若小皇帝同意了,这不是逼其他藩王造反吗?这招不可谓不狠呐,简直是借刀杀人的绝佳妙计。”

“先生此计大善!”楚天齐眼眸发亮,抚掌大笑,“得一杨文绍,孤觉如有神助呐!”说着,他转头望向杨泰,下令道:“把先生此计传给京中的慕谦等人,就让他们上奏皇帝,削藩!”

杨泰不敢马虎,拱手应道:“末将谨遵千岁号令!”

“可先生,你也说当今皇帝不是易于之辈,焉知他会不会中招?他若不同意削藩,此计不就成不了了?”魏虎晓仍有不解,心直口快的问出心中疑惑。

闻听此言,楚天齐与杨文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魏将军,你这等担心是多余的。”杨文绍摸着胡须笑着解释道:“有些事,是不能将其放在台面上讲的,既被提起,那无论皇帝作何回应,落在诸藩王耳中,都会变味。”

杨文绍这话说的不错,削藩这种事不能将其放在台面上讲,只要朝廷传出削藩的风声,无论楚天耀同意还是拒绝,只要落入诸藩王耳中,他们就会生出猜忌之心。

人一旦起了猜忌之心,焦虑和野心就会同时滋生。

杨文绍此计,不是阴谋,而是正儿八经的阳谋!

此人不负精明善谋之名,先前那番对楚天耀心思盘算的揣摩都料中了七分,现又给楚天齐设出一计阳谋,城府不可谓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