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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四九城,如同一幅水墨画,慢慢在阳光下苏醒。

胡同的空气里,有股子煤烟味和尿骚味弥漫不散。

这是老四九城特有的气息,是生活烟火的气息,也是历史沉淀的气息……

杨朝升赶了个早。

他从街边小摊,买了热气腾腾的豆浆和油条回来。

将将儿进了二分半厅的月亮门。

杨朝升在连廊上,遇见了自个儿的小徒弟。

耿从吉背着书包,正推着那一辆“自力牌”自行车上学去。

杨朝升炫了炫手里的油纸袋和军绿色儿的搪瓷盆子。

“小虱子,时间还早,你咋不吃了早饭再走?”

耿从吉一耸鼻子……

他笑嘻嘻地做了一回绿林好汉,劫了自个儿师父的买路财。

耿从吉扒开杨朝升手里的油纸袋,拈上一根油条,就往嘴里送。

“我要代表学校和区里,去津门参加一个活动。校团委书记昨儿个提前说了,让早点儿集合。不跟您聊了,师父,我得走了。”

耿从吉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着事儿。

他说话呼出的气息,在室外寒冷的空气中凝结,从嘴里吐出一股股白气。

噢——

“这样啊!师父知道了。那你就多拿几根油条在路上吃。”

在自个儿师父跟前,耿从吉可一点儿不见外。

他一只手推着自行车,腾出另一只手来拿油条,抓了有四五根,嘴上还叼了一根。

嗯嗯——

“师父,如果我今儿晚上九点还没回家,那就甭留门了,我兴许得在津门歇一宿。”

“我知道了,走吧你嘞!路上注意看着点儿道。”

小徒弟长大了,开始有自个儿的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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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是假期的最后一天。

跟昨儿个一样儿。

杨朝升把媳妇儿送到了胡同口,小两口才分开。

“儿子,又只剩下咱们父子俩了。”

杨朝升心里头,已经将今儿的行程安排好了。

他先徒步,去什刹海遛遛娃。

差不离儿到了中午时分,再溜达到正阳门。

去自个儿二师兄金舌头家里,蹭一顿午饭。

饭后,就近去雪茹绸缎庄盘盘道,看看在陈雪茹身上究竟发生了嘛事儿。

颠颠儿——

路上用了十来分钟到了地儿。

眼门前,什刹海畔已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晨练的人们或在打太极,或在舞剑,或在悠闲地散步,大伙儿都在自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嗨——

杨朝升父子俩齐齐被一声大喝吸引。

有一个三十没跑,四十不到的中年大汉,正在跟一株湖边的老柳树较劲儿。

大冷的天。

汉子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薄薄的灯笼裤。

杨朝升一打量,便瞧出这汉子身上应该有些个真功夫。

这汉子精壮,身上却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和死肉。

他脚下的步伐沉稳有力,可见其下盘扎实。

汉子站在老柳树跟前,并不是想模仿什么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他长舒一口气,嘴里吐出了白气,好似一道白色的匹练。

汉子调整好呼吸,突然发力,猛地朝大树撞去。

嘭——

他的身体与老柳树的树干碰触,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仿佛鼓楼那尘封已久的战鼓,再次被人敲击出声。

老柳树的树身在撞击下,一阵阵颤动。

正面胸撞、侧面肩击、背部靠贴、膝盖顶踹……

汉子就像跟这株老柳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同样的过程,重复、重复、再重复,中年汉子连续进行了好几遍。

他的每一次撞击,老柳树都在沙沙作响,摇晃不止。

杨朝升目视中年汉子练了一会儿,就摸清了他的根脚。

这中年汉子练的是硬气功。

各家各派的法门都差不多,不外乎呼吸、道引、排打、发声、发力……

其正不正宗,秘密在於师门密传的呼吸方法。

中年汉子以身体撞树的训练方法。

显然,比那些个“胸口碎大石”“只手劈砖”的江湖把式要正宗了许多。

杨朝升决定会会这个中年汉子。

好——

杨朝升喝彩叫了一声好。

声音犹如洪钟大吕,中气十足,立刻镇住了场子。

中年汉子闻声停下了自个儿的动作。

他招了招手。

一旁立马有两个徒弟上前。

一人拿着一件东方绸的上衣,另一人拿着一件羊毛坎肩,伺候着帮自个儿师父穿上。

中年汉子在距离杨朝升十步的地方站定。

拱手道:“阁下呼喝犹如风云变幻,恐怕也是一位练家子吧!”

汉子称呼杨朝升的是阁下,而不是现而今流行的同志。

杨朝升立马门儿清。

眼门前,这汉子铁定不是啥公职人员,倒有可能是一位江湖草莽。

“阁下猜的没错,在下杨朝升,的确会两下子土把式。将将儿,阁下练到精彩之处,在下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如有叨扰之处,还请阁下原谅则个。”

杨朝升同样用的是江湖上的礼节,拱手还之以礼。

哈哈哈——

汉子豪迈地大笑出声。

“无妨……在下陕省倪光耀,有幸途经四九城,特地带俩徒弟逛一逛这天子的皇城。”

……

因为彼此都是习武之人,倪光耀陕省“冷娃”的倔,跟杨朝升上辈子湘省“伢子”的蛮,在性格上实在是相得益彰。

作为一位武学大宗师。

杨朝升通晓百家之长,自然对硬功颇具见解。

他随便三两句话儿,就令倪光耀顿开茅塞,受益匪浅。

两个人聊出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通过交谈,杨朝升了解到。

他们这回只是途经四九城,顺道进皇城里看看景儿。

师徒仨的最终目的地,是去往津门。

有道是:练功练功,一日不练三日空。

倪光耀是一个自律的人。

即便——

在四九城游览期间,他也没有懈怠过一天。

于是乎,才让杨朝升见识到了他身上的功夫,二人得以结识一场。

“朝升兄弟,倪某要去津门会武,今天下午就将离开四九城。临走之前,哥哥有幸能认识您这样的人物,算是我的一场造化。”

津门会武?

杨朝升突然想起了自个儿徒弟耿从吉。

今儿,也是奔着津门那地儿去了。

杨朝升皱眉暗忖:这里头,难道会有么子联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