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九七年,临近港岛回归的时候,老家忽然传来了要拆迁兴建大学城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朱守山让陈春芝来通知林慧的。
她这几年依然保持着一两个月就回去一趟的频率,和朱守山以及老家那些丈夫的堂亲和族人拉近关系。
这不,效果就显现出来了,在拆迁通知一下发的时候,她就得到了消息。
收到陈春芝亲自带来的口信,林慧匆匆安排好了店里的事,就跟着一起回了老家。
这时候,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人们都在家里呆不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还有不少人来朱守山家里七嘴八舌的询问补偿和安置办法,询问自家到底能分到多少房子多少钱,
朱守山实在是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头大 ,根本回答不过来,干脆一拍桌子,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拿起了开会的一个喇叭开始对着人群吆喝,简明概要的说了大部分人关注的问题。
有的人疑问得到解答之后就回去和家人商量去了,有的却还赖着不走,非缠着朱守山问拆迁背后的瓜葛。
可他再能耐,也只是个村干部,这事根本不是他能掺和做主的,哪里能解答这么高深的问题,便板起了脸,把来人呵斥走了。
此时,他看到了和陈春芝站在一起的林慧,连忙上前打招呼,用有些嘶哑的嗓音问候她:“弟妹回来了,你也知道这个事了,现在还有啥不明白想问的吗?”
林慧先前已经在村里的宣传栏那看到了拆迁补偿办法,也听到了朱守山的解释,这些都跟记忆中并无区别,因此她这里并没有什么疑问需要解答的。
林慧笑着摇摇头:“四哥,我都清楚了,你坐下歇歇吧。”
陈春芝也连忙泡了一壶金银花茶端了过来,一起坐下:“这老头子,我去年就让他退下来别干了,就是犟,不服老,非要接着干下去,哪知道今年就赶上了拆迁这个事,唉!”
旁人都觉得遇到拆迁,自家男人是村干部,肯定能沾不少光,可陈春芝却知道朱守山的脾气,既正直又爱操心,事事以人为先,遇到这种事,他又在村干部这个位置上,别说沾光了,自家不吃亏就是好的了。
而且,村子里平时一点蝇头小利都能引得几家争抢,更何况拆迁分钱分房这种大事,正所谓众口难调,更是会有不少人冒头,不是这个不服,就是那个不满,反正这工作不好干。
果然,虽然拆迁标准已经贴了出来,按各家现有的宅基地和耕地面积分配,但是仍旧有不少扯皮的。
这个说当年他家分地的时候吃了亏,少分他三分地,村里一直说要补给他,但是一直没有补上,这次拆迁要算进去。
那个说其实他家几个儿子早就大了该盖房子分家了,正想申请宅基地的,哪知道刚好这么巧赶上拆迁了,让村里直接把他准备申请的宅基地换成安置房!
朱守山天天被这帮人气的想骂娘,县里和镇上负责这次拆迁的干部几乎不露面,把这些事都推给了他。
好在他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好多年,平日处事公允,在村里有一定的威望,又加上村子里的人多半都姓朱,还能靠着辈分镇压,总算是镇住了这帮子贪心不足的人。
这次拆迁不按人头不按房屋,只按现有的土地面积,所以计算方式非常简单。
一平方土地要么补偿两千块钱,或者是将来分一平方的房子,也可以一部分还钱,一部分分房。
现在一个普通农民一整年的收入也才不到两千块,村里人看钱看得重,但是将来一家子也要有地方住,那种土地多的人家就选择了要一部分钱,要一部分房。
林慧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全部选择要房子,所以没什么好纠结犹豫的,率先签了字就回城了。
现在房子连图纸都没有,该建房子的地方还是一块块荒地,要想拿房至少要等两年后,中间就算有什么变动,朱守山两口子也会通知她的,没必要在老家耽搁。
一个多月后,老家村子里的人全部签完字上交之后,那几个白眼狼终于得到了这次拆迁的消息,匆匆的赶来向林慧求证。
“妈,我听说咱们老家村子里要拆迁在那建大学了,这是真的吗?”
老大朱建立是最先知道的,他是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人家知道他老家是龙湖的,言谈中开玩笑的说他现在就坐等分房了。
而他听到这话还一脸的迷茫,等听完那人的解释之后,他就想立刻找人打听,奈何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回老家也来不及,他也没有老家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就只能跑到了林慧这里。
林慧坦然的承认了:“对,我都签完字了。”
朱建立闻言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没跟我们说一声,商量商量呢!”
林慧看着他狰狞的表情,淡定的说道:“那块宅基地是我和你爸的,现在属于我一个人,签字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觉得我有必要和谁商量!”
朱建立脸色越发难看,拳头握的越发紧了,手指甲扎进手心里也不知道疼。
他就不明白了,哪有这样当妈的,放着好几个儿子不通知,居然自己一个人做主去签字!
她知不知道将来她老了是要靠着几个儿子养活的,在这种大事上独断专行,谁也不说一声,难道就真的不怕几个儿子跟她离心翻脸吗?
还是她真的觉得那个破早餐店能干一辈子,挣的钱足够养老,就不需要依靠儿子了吗?
难道她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老的动不了的老人,手里拿着钱也花不出去吗,到了那个时候钱有啥用,没有儿子,光靠保姆吗?到时候没人撑腰,人家保姆给她虐待成啥样都不敢出声,更何况,一旦行动不便了,连请保姆都做不到!
朱建立觉得自家妈自从爸去世以后就变得古古怪怪,开始对他们兄弟几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诸多嫌弃。
先前他还能忍着,可这两年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本来就对母亲意见很大,这个关口上又出了拆迁这档子事,实在让他忍无可忍,必须联合兄弟把亲妈的气焰压制下去,不然以后不定怎么骑在他们兄弟头上作威作福呢!
现在,既然和亲妈讲不通理,他就不再和她废话了,等他回老家一趟,验证一下拆迁的消息和亲妈签字的情况再说。
于是,朱建立铁青着脸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