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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将双眼闭上,开始静静思索,在他闭眼的那一刹那,仿佛整座学堂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有人借萧萧,寄心中凄冷之情于景,托悲凉之意于物,抒豪迈之怀于胸……

他的双眼一下子睁开,言辞坚定地说道:“是人!人不同,萧萧亦不同。”

王阳明仔细打量了一番楚言,这一个被好友推荐过来的学生,脸上带有淡淡欣赏的神色。

他走到楚言面前,言道:“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即是理!”

楚言若有所思,朝着王阳明,深深一揖。

“先生,学生受教!”

王阳明轻轻一捋胡须,又将目光看向众人。

学堂里的学子们,有的眉头紧锁,显然不解其意;有的一脸窘迫,恨不能把头埋在书里;有的颓然不语,不住地摇头。

王阳明轻咳一声,道:“此中真意,须从事上练,须向心中求,不急于此时求解。”

他正了正衣冠,走向众学子,声音爽朗,道:“少年立志,一如长江东奔大海,须经千难险阻,吃得百样苦,行过百般事,然此心不改,此志永存!”

少年们拱手一礼,脸上的迷茫已散去几分,发自内心地由衷道:“谢先生赐教!”

王阳明拱手,对着众学子回了一礼。

他又拿起桌上的《论语》,轻笑一声,随即转过身对着众学子。

“《礼记》有云,教学相长,今日之课业,以子在川上为题,四人一组,明日午时于此间讲演!”

说完此话,他一甩长袖,就离开了学堂。

“不,先生!”

学堂里“哀鸿遍野”,郭岩忍不住揪了揪头发,看向同桌的三人,几人对视一眼,明白今晚注定又是一个难眠的夜。

王阳明走到学堂外的松柏旁,看向青衫短打的书童。

书童对着王阳明拱手一礼,神色激动道:“先生,陛下来了,此刻就在集贤苑。”

王阳明点点头,迈步朝集贤院而去。

朱厚熜在集贤苑内环视四周,青松遒劲,翠柏挺拔。

院落却有些陈旧,东侧的青瓦还长着一些瓦松,远远望去,瓦片的吻兽旁,几棵不知名的野草随风飘摇。

朱厚熜慨叹一声:“昔年门庭若市国子监,今日也门可罗雀。”

麦福接过话茬,道“洪武初年,太祖爷钦定,参加科举者必须为学校生员,而学校的生员做官却不一定经由科举,由此做官必须上学。”

朱厚熜点点头,走到了集贤苑的客堂里,环顾四周,在一红木椅子上坐下。

他侧身瞧见了大堂上,明太宗朱棣所书文章,对着麦福等人言道:“太宗之后,进士为做官之独路,而监生出入路日坏。”

门外一浑厚的声音传来,道:“景帝开生源,自此国子监为富豪子弟的京师旅邸,武宗之后,非州县的学生也只需纳银即可挂名,根本不必入学,如今之国子监,只剩一个招牌!”

黄锦一眼就瞧见了精神抖擞的红袍中年,心神不由大变,他已经是大宗师之境,可却完全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变化。

王阳明走进大堂,欲要向朱厚熜行礼。

“臣,王……”

朱厚熜快步走上前,搀住王阳明的手,言辞恳切。

“先生,今日只有师生,无有君臣!”

朱厚璁双手向前环抱,恭敬地朝着王阳明行了一个学生礼。

王阳明也合手回揖,二人在红木椅上坐定。

朱厚熜率先开口:“此次请先生进京,一来为朝廷社稷,二来为万民教化。”

麦福适时将黄花梨的匣子递给王阳明,王阳明点头接过。

王阳明拿出匣子中的三本书读了起来,他只是瞥了一眼《传习录》,就将注意力放在另外两本书上。

“嘎吱”

王阳明两侧的木椅,竟然是承受不住他外放的气势,一下子崩裂开。

王阳明的手有些颤抖,一页一页慢慢地翻了下去,他所有的心神都沉在书上。

忽然,他猛地抬头,指着书上的标点,眼神中略带询问之意。

朱厚熜淡淡一笑:“古人之意,今人多有不解,学生以标点断句,可通传天下。”

王阳明哈哈一笑,语气干脆果断:“这何止是通传天下,当可为万世之基。”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了朱厚熜口中教化万民的底气,心中不由感慨,昔年稚嫩的幼童,今日已成翱翔天地的巨龙。

麦福在王阳明气势外放的那一刻,精神一振,感受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境界,他面前那道深不见底的天渊,仿佛也已近在眼前。

王阳明轻捋胡须:“如今局势明朗,陛下已经占据主动。”

但他话锋一转,紧接着道:“守旧势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料想他们必有惊天反击,希望陛下审慎对待。”

朱厚熜拿起桌上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心中略一思量。

天下百官赞同提俸,并且联名弹劾内阁,看似皇权至大,甚至连祖制都难挡其锋。

可这背后,却有一个巨大的隐患,百官心气膨胀,既然连内阁都能都无力阻挡,那么高高在上的皇权是否也能动一下。

朱厚熜明白王阳明的言下之意,担心有人趁乱而起,伺机夺权!

他朗声道:“先生放心,我有驱虎吞狼之心,亦有翻天倒海之力!”

朱厚熜指了指王阳明面前的三册书,道:“此为学生为先生准备的礼物,也想借此请先生助力。”

麦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千两银票。

正是刚刚印制好的大明宝钞,银票以红黄两色为底,点缀湛清碧绿。

“此物……”

看着王阳明惊疑的神情,朱厚熜缓缓点头。

“就是新印的大明宝钞,也是即将推行天下的纸票。”

王阳明从麦福手上接过大明宝钞,来回翻看了一下。

在他眼中,这宝钞完全称得上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因为色彩之珍贵,单单雕版文字,都是大师之作。

但他往往能抓住要害,询问朱厚熜道:“此宝钞,成本作价几何?”

黄锦答道:“现在不足百文,往后价格还可再少!”

“啊!”

王阳明一时失声,难以置信地再瞧了瞧手中的大明宝钞。

“这明黄之色,湛蓝之彩,样样价格不菲,宝钞成本为何如此便宜?”